倘若你读过朱天心的《击壤歌》,就会像我一样,对台大有莫名的向往:“穿着睡衣拖鞋坐末班公交车,在大雨中跳探戈华尔兹,走罗斯福路一秒不停地运球回家,依在台大的尤加利树下闭眼看那自称申东坡的附中男孩射篮……”
从桃园机场坐大巴,终于抵达台大的刹那,我摇下车窗,和低矮却精致的校门悄悄打了个招呼:“虽然第一次见,但是久仰了呢。”
随处拣芳华
多年之后,当我想起台大,首先想到的会是每一个周五。这天只有一节课,《世说新语》。因为是十点的课,我可以慢悠悠地起床,买两个水煎包,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这种大热的课,常需要早到才能占到好位置,稍不留神,就只能坐在台阶上将就两小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板书却不羁得很的老师准时出现,讲竹林七贤的德才情,讲古代贤士的进与退,也偶尔涉及自己的留学经历。在台大,我选的课多是通识课或者概论课,难度算不上大,但这些课程给我的收获胜过原来那些熬夜写报告的课。
台大既能传承传统文化又具有国际视野,老师大多拥有名校留学背景,还能一丝不苟地对待本科生教学,完全不是我想象中放羊式的培养模式。
有幸识大家
那天我在微博上发了白先勇讲解《红楼梦》的照片,底下一片艳羡,我都不好意思说,这只是一节寻常的文学课。
白先勇长年穿一件长袍,面上常带笑意,讲话慢条斯理。他开课《红楼梦》,人挤得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
在暖融融的太阳底下,白先勇用波澜不惊的口吻,给你讲一个大家族的荣辱,讲小儿女的心事。繁华与破败,家规和溺爱,这些于我们而言遥不可及的话题,对他都是真真切切的遭际。所以,他能用温和的口气讲那些小细节,用谦逊的姿态表达自己的观点。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随处可以撞见的大师,还有台大学生的礼貌和尊重,不管是多么大咖级的人物,大家求合影时也仍然是按序排队,没有拥挤。学生们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和大师们谦逊的态度相呼应,构成了台大校园里独特的人文景致。
诗酒趁年华
在台大课程很少,于是我忽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拿来读书,闲逛,以及自娱。
一边跟室友分享或中式或西式的早饭,一边看电视里鸡毛蒜皮的新闻,然后在刷碗的时候交流一下最近看的书。
有次和一位学长逛台大,我给他介绍椰林大道、校史馆、图书馆、文学院、农场时俨然成为台大的主人。那一刻我由衷地感觉到,短短的半年交换学习,不一定能在学术上带来特别大的收获,但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历练,会让人收获更多课本以外的东西。
也有很多时候,我就什么也不想,手捧一杯热咖啡,漫步在醉月湖边,或者徜徉在草坪上。台湾大学有一座著名的傅钟——以傅斯年的名字命名,每天只敲23下,这是为了提醒学生们,要留一个钟头的时间,用来思考和追问。所以,我原谅了自己的走神,原谅了自己飘忽的思路,原谅了自己时常对着美轮美奂的台大发怔。
毕竟,这年我二十岁,这是我最好的时光。
遇见了最美的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