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暧昧的日本(第07章 “广岛的心”与想像力)(5)
时间:2023-04-1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大江健三郎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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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同时,对于把改变核武器现状的意志视为正遗产的科学认识而加以紧紧把握的人们,如上述那位电子媒体专家那样的知识分子来说,核武器的现状具有神话般的规模,非常冷静地认识到废除核武器与禁止使用对人地雷绝非在同一层次上思考(虽然需要日常性的具体化……)的问题。这种巨大的无奈感,也可以说是我对核武器现状的想像力发挥所造成的。
(三)
但是,相对于这种想像力,还存在别的想像力的功能。这个想像力应该是在对具有启示录般形象的核武器现状加以认识以后,如那位电子媒体专家所主张的那样,与日常性的感觉结合在一起,成为进行人的行动的基础。
我以前曾多次引用葛斯顿·巴舒拉尔的关于想像力的理论,认为想像力的发挥并非原封不动地接受所给予的形象。只有进行改变所给予的形象的运动,才能真正发挥想像力。如何积极地对待现有的形象,这种人的行为才能发挥想像力的特性。
我认为,对于今天覆盖整个地球的核武器的现状,判断其具有启示录般的本质和规模,这个认识只能是正确的。甚至更令人感觉滑稽的是,彻底夸张地积聚这种启示录般的数据,只能说是冷战时代生产的核武器的总数。无论在战略上还是实际战术上都是如此。相互确认破坏的遏制主义的总体在理论上已经呈现出启示录般的凶恶,可是对于每天参与作战的军人来说,不论是美国方面,还是先前的苏联以及现在的俄国方面,显然过去(也许应该说现在)一直采取核战略最优先选择权的“警报即发射”的态势。我们就处在实际上如此暴露无遗的启示录般的状态下——现在也没有发生任何根本性的变化——即使人类由于忧虑悲观而沉默,也一定能听到从宇宙的什么地方发出的哄笑。难道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虽然这不是我当前研究的课题,但是我认为,那么,为什么从长崎遭受原子弹轰炸以后至今没有发生核战争呢?为此核武器体制本身,应该说人的要素发挥了什么力量呢?这些都是现代史学家们从各个方面共同合作研究的课题。
现在所储藏的核武器数量对于毁灭整个地球的生命体还绰绰有余,而且核武器总是处在战略、战术上随时都能发射的状态下。在这样的时代,所谓想像力的积极作用有可能是什么样的呢?
显然,必须为了把所赋予的核武器覆盖整个地球的形象朝着全面废除的方向转变。虽然有必要尽量正确、科学地综合认识存在着如此巨大的紧急的核武器现状,但是必须认识到,仅仅紧紧把握核武器现状所给予的形象还不能成为想像力的行为。只有考虑“怎么办?”“如何才能消除启示录般的核武器现状?”这些问题,才是积极发动想像力的开始。
“广岛的心”扎根于原子弹受害者的灾难体验才能存在。对于将其作为出发点思考问题的人来说,遭受原子弹轰炸的现实总是具有日常实在感,同时,显然恐怕只能以强烈的实际感受认识会造成启示录般结果的巨大的魔鬼的核武器体制。
在上述的广岛国际研讨会上,美国、欧洲的与会者的基本态度是试图把核扩散作为当前的主要课题进行讨论。当然,他们是认识到迫切的危机感才提出核扩散的问题。但是,应该承认,争取废除巨大的核武器现状、即争取使核武器成为零而行动的大事业与防止核扩散是相辅相成的,现在即将制定的具体行动进程里已经包含有他们的信念。
坦率地说,这与不可能把魔鬼般巨大的核武器体系和禁止使用对人地雷的实际进程摆在一起议论的认识有共同之处。虽然二者都正确地把核裁军、废除核武器作为长远(遥远)的目标……
“广岛的心”正是感觉到这一点,认为这样的讨论无法安慰自己,于是心情急躁,才在会场上发出粗暴的呼喊。
另一方面,我对如何改变核武器的现状这个问题,事关人的态度,结合广岛、长崎原子弹受害者的态度,进行过一些思考。对于废除核武器的各种想法,如果他们的思考方向不是直接废除核武器,尽管只是战术性或技术性的目标——其实,从战略大眼光来看,只要能些许缓和难以逆转的核武器所潜在的危险性,就不必追问是否会向废除核武器方向转变——只要不表示出立即废除现有的核武器的意图,他们的提案就往往具有遭到坚持“广岛的心”的人们严词拒绝的倾向。对于这一点,我想说,“广岛的心”恐怕有必要向他们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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