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江耶,看喽,住宿,十块钱一夜。钱小红像鸭子拉长脖子,眼睛东啄西啄,总算发现一个便宜的地方。哪里喽哪里喽?李思江眼睛小,看的范围不广,瞎子摸象一样直嚷嚷。哩!春来旅馆!钱小红指着一块很不起眼的招牌。两人在招牌下晃荡着,前面有几个分岔小道,不知道哪条通向春来旅馆。招牌上的右拐箭头浓墨重彩,红色的导向线很粗,箭头尖端带点弧度,显得很圆润,看起来栩栩如生。
哈哈哈,李思江耶,你看像么子家伙?钱小红爆发大笑。李思江纳闷地看着箭头,手伸到怀里挠了几下痒,琢磨半晌,说,还是像箭头。被你笑死哒!钱小红戳李思江的鼻子,怕坏李思江心情,就没把“像不像村长的家伙”说出来。
两位小姐住宿吧?来呀来呀跟我来。女人笑容灿烂,看上去年轻漂亮,再看又觉得残花败柳,年龄就显得模糊了。嘴唇描得很红,眼睛像画了两个细线黑圈,钱小红后来明白那是纹了眼线。
是十块钱一夜吗?
是啊是啊,不多收一分钱。
我们去看看。钱小红牵着李思江的手,跟着女人的大屁股绕了几个弯,到了很僻静的街背,穿过狭窄黑暗的过道,踩着木板楼梯咚咚咚到了二楼。
噫?跟我们原来的宿舍一样哩,上下铺。几个人一间啊老板?
五个人。两个人一间每晚三十块,你们住哪种?
五个人的吧。李思江把行李袋一放,好像怕有人与她争床位。
老板娘收了钱,大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唔,有点香味!李思江耸动鼻子。房间凌乱,光线太暗,看不出脏。
噫?还挂着蚊帐哩,真稀奇。
冬天的蚊子更厉害,住下来就会晓得的。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还是钱小红的家乡话。
钱小红瞪着李思江,你说的?
不是。你说的吧?
我没讲。两人便傻愣了。
是我说的哩!上铺蚊帐里探出一个蓬头女人,漂亮的脸蛋睡眼惺忪。
哇!这么乖的妹子?这么乖的妹子何解大白天躲在床上睡觉?钱小红既惊叹又狐疑。李思江更是看痴了。
是我说的哩,你们两个,何解到哒这个地方,劝你们还是回家算哒。漂亮女子懒洋洋地说完,缩回脑袋,关了蚊帐。把钱小红和李思江搞得云里雾里。
困觉哩,莫吵莫吵!另一个女人说话,口音迷迷糊糊。
李思江肚子咕噜咕噜地响。钱小红调动圆溜溜的上半身,夸张地耸耸肩,小声说,李思江耶,反正不贵,先住下再讲,周围转转,碰下运气,过几天到幸福鸭手袋厂揭榜,走,搞点家伙填肚子去。
两人在外吃了一碗炒粉回来,女人们睡得比屁还香。钱小红与李思江受感染,也倒床上做起了白日梦,一觉睡到晚饭时分。
女人们起床了,端盆子拿杯子,叮叮当当,拖鞋叭哒叭哒,进进出出,香水香粉的味道便扬起来。李思江是狗鼻子,对香味敏感,打了一连串的喷嚏。那三个女孩子都很漂亮,睡衣质地很好,睡衣里慵懒的肉体扭动,只觉得柔韧馨香。洗漱完毕,送盒饭的提着几个塑料袋进来了。
你两个吃饭冇?最早说话的漂亮女孩——暂且称她为A——对钱小红说。
不饿不饿,中饭吃得迟。钱小红摆摆手,李思江盯着A身上的衣服和漂亮的脸蛋眼都不眨。她们吃饭很快,吃饭的时候没有表情,像例行公事。女孩B收拾残局,把饭盒扔到垃圾桶,女孩C已经打开小手袋,瓶瓶罐罐铺了一桌,三张凳子移到了桌子前面,三个屁股沾在凳子上,钱小红和李思江就看到三个婀娜的背影。墙上镜子照得到整个房间。李思江双脚吊在床沿,蚊帐遮了半边身子,钱小红靠在床头,正好看到镜子里三个女孩的正面。她们手里握着小镜子,在大镜子前,侧左脸侧右脸,小镜子放大镜一样对着局部,仔细地摸,小心地掐,往脸上涂抹什么,再轻轻地拍打,发出清脆柔和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