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海出门久了,好歹见过一点世面,见手中的小香座形状古朴,石质细润若透,黑底上的白花正好做成蟾蜍突起的螺点,雕工与石质浑然一体。知道是件好东西,价值比他送出的玉镯可能要高。不敢收,又怕荷沅不依,便圆滑地道:“刚刚听青峦说你要中考,不如这样吧,蟾蜍你还收着,等你考完,帮我好好打一条带子将蟾蜍系起来,我挂在脖子上,免得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弄丢了。怎么样?”
荷沅觉得有理,答应下来。她没想到的是,等她紧张地结束中考,祖海又离家出发,不过这回去的是市里,他跟青峦说,他在市里托人找了个铺面,专门做电器批发零售。蟾蜍终于没有送出。荷沅见祖海难得回来一趟时也没提起,以为祖海没把她珍而重之送出去的小玩意儿当一回事,心里生气,便撂开了手,不再给他。他送的玉镯也被她收进床底木箱子里,赌气地不理。
一年后,青峦考上市里的那所全国重点大学。他稍一闲下来,便扯着荷沅的耳朵赶鸭子上架,逼她非常努力地读书,尤其是暑假寒假。而青峦自己也忙,屠教授要求他自学教材外的资料,丢给他无数天书限时看完。好像祖海也很忙,他从单纯批发零售转为纯批发,最后自己在村里开了个小加工厂,加工一些简单的开关之类电器。为此他找上荷沅的爸爸,要求梁爸爸给他加工制作小铜件的模具。这种模具因为讲究小巧细致,精确灵活,所以很少有人做得出来。梁爸爸不负所托,不仅做得尽善尽美,还想法设法将传统作法的三套模具改为两套,或两套改为一套,节省了加工工序,对于祖海来说,节约的就是人力,就是工资。现在祖海与梁爸爸谈话的时候,纯是大人之间的对话,连梁妈妈都插不上嘴,荷沅更是只有旁观的份了。自此荷沅对祖海有了敬畏,原来他再不是以前可以打打闹闹的小朋友了。梁家因此手头宽裕起来。
被迫读书的效果还是有一点的,荷沅考上了青峦的同一家大学。其实荷沅想考得越远越好的,可是填报志愿的时候根本由不得她下手,青峦和童爸爸童妈妈一起来梁家共同商量了她的未来,根本容不得荷沅插嘴。于是,荷沅也进了青峦的生物系。
大一是多美好的岁月啊,荷沅每天羡慕地看着同寝室同学穿着花裙子出去参加系里的欢迎新生晚会,或者参加同乡欢迎晚会,而她却得被青峦拘着愁眉苦脸地去图书馆夜自修。祖海偶然过来看一趟,竟然也说这样好,免得小小荷沅在舞会上被油头滑脑男孩子左拥右抱占了便宜。什么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气得荷沅当场摔了饭碗冲回寝室。等青峦和祖海吃完中饭央求大妈开恩放入时,荷沅已经拿了自己寝室与隔壁寝室同学的身份证去了上海。
她原先被迫失陷于图书馆的时候,读书读得无聊,经常会借尿遁出来闲逛,最常停留的是图书馆里的阅报栏。从报纸上,她看到了一种被马克思狠批的资本主义投机方式竟然现身于上海,那就是股票。荷沅激动地也想试试那时髦玩意儿,但是一直没胆出手,因为那是要拿钱去玩的,而且那是投机啊,谁不知道投机的结果是小百姓家破人亡?可这个时候荷沅被祖海气坏了,恶向胆边生,什么都顾不得了,从银行将目前有点财大气粗的爸爸给她的两年学杂费全部提出来,共计五千元,全部买了廉价的大多数人不敢要的原始股。
结局是谁都知道的,一年后,傻傻地赌气买了50手原始股的荷沅得到百倍回报。其实要不是第二年等着钱交学费,荷沅还不会想去看看股票涨势,她纯是掩耳盗铃,买了股票后连报栏都不敢太接近,怕太早知道自己破产的消息。等知道了,并卖出手中所有股票后,她再次发傻:什么?这么容易就成了半百万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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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手握存有巨款的存单回到寝室,荷沅颇有大菩萨进了小庙的感觉。当天她便不经大脑,花五十块钱,相当于以前半个月的生活费,在报纸上登了买房启事,一天后,大量信件飞进她的信箱。鉴于上回大学志愿最终不由自主的先例,荷沅以巨大的毅力克制住暴发的兴奋,成功地躲开青峦的管束,逃了一个月的下午课,骑着一辆二十六寸自行车,用新买的照相机一一记录投信给她欲出售的房子。一个月后,这才召集了青峦和祖海讨论最后拍板。
“听我的,相信我,我去上海炒股票暴发了,我准备在市区买一处房子自己住。你们看,这是我一个月物色下来最喜欢的一套,是以前一个官僚占有的小洋楼,解放后成为纱厂的宿舍,现在里面住着两个家庭,他们希望一齐出售,换住公房。我请同寝室室友的建筑系男友去看了,除了那些后来搭建出来的违章建筑不牢固外,主体建筑非常结实,都是木梁砖混结构,最难得的是,里面竟然有抽水马桶,和良好的排水系统。我喜欢这种风格的房子,我准备买下来后好好改造,拆除搭建出来的破烂,恢复原貌,它比同样价格的两套两室一厅可要出色多了。但是那两家人看上去猥琐得很,我什么价格都没与他们谈,想请祖海帮我谈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