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红说,这是唐僧肉,我有兴趣的,现在打电话。小阿嫂露惧说,日本人在场呀。玲子说, 这次是无性包皮养,不要紧的。俞小姐说,啥意思。丽丽莞尔一笑。菱红说,就等于,现在有男人 抱我,就是香我面孔,日本人无所谓。沪生说,不可能的。菱红说,要试吧,日本人根本不吃 醋。大家看看日本人。丽丽笑说,试试看。菱红就立起来。俞小姐说,大家文明一点好吧,尤其 新朋友韩总面前。韩总说,不碍的,我样样明白,样样懂。菱红说,韩总是明白人。范总说,好 是真好,台面上,就应该有甜有咸,有荤有素。菱红说,一听包皮,就想到抱,一讲到抱,就觉得 我低档,一般的结婚,跟包皮,有啥两样呢。阿宝说,好。俞小姐说,法律上面不一样。菱红笑说, 对呀,我最讲法律,讲文明,所以,我不搞男女关系,无性无欲,但我靠一靠,总可以吧。菱红 靠紧日本人。玲子笑说,像啥样子,廿八岁的人了,一点不稳重。
大家吃了几轮。丽丽说,菱红姐姐一开口,就是特别。菱红说,别人不讲,不做的事体,我 来讲,我来做,一般事体,几千几百年,基本一样普通情节,故事,多讲有啥意思呢。葛老师冷 笑说,惊险故事,上海要多少。小阿嫂说,还是少讲讲,吃菜。葛老师说,我可以讲吧。玲子说, 可以。葛老师说,以前,有一个外国老先生故世了,身边的老太,盖紧被头,同床 共枕,一死一 活,过了好多年,前几天呢,本埠也有了,一个老太故世了,身边的老先生,闷声不响,不通知 火葬场,每夜一死一活,陪老太半年多,一直到邻居觉得,味道不对了,穿帮了,这是电视新 闻,夜里六点半播出,这个老先生对镜头讲,自从老太一走,心里就慌了,天天做噩梦,但只要 一碰身边老太,也就心定了。俞小姐说,标准神经病。丽丽说,吓人的。葛老师说,我是伤心。 小阿嫂说,现在吃饭,腻心故事少讲。葛老师说,男女现在有这种情分,是难得了。小阿嫂说, 要命,我隔壁的邻居,也是老夫妻,万一一死一活,我是吓的。菱红冷笑。玲子说,是呀是呀,有一种女人,表面上,是关心老头子,其实,有情分吧。小阿嫂不响。阿宝说,我爸爸讲了,人 老了,就准备吃苦,样样苦头要准备吃。菱红说,不一定吧,我以前到花园饭店,碰着一个八十 多的老先生,根本就是享福人,头发雪白,人笔挺,一看见我,老先生慢慢踱过来,背后一个日 本跟班,夹了一只靠枕。老先生讲,小姐会日文吧。我点点头。老先生讲,可以坐下来谈几句 吧。我点点头。老先生坐进大堂沙发,日本跟班马上垫了靠枕。老先生讲,我是老了,我只考虑 享福。我点点头。老先生讲,如果小姐同意,现在就陪我,到前面的大花园里走一走,可以吧。 我答应。两个人立起来,老先生臂膊一弯,我伸手一搭。
老先生可以做我外公,有派头,日本跟班收起靠枕,皮包皮一样,随身一夹,旁边一立,我跟 老先生走出大堂,到前面大花园里散步,小路弯弯曲曲,两个人一声不响,听鸟叫,树叶声音, 走了两三圈,三刻钟样子,全高跟皮鞋,我不容易,回到大堂,老先生讲,天气好,菱小姐好, 我是享福。
我笑笑。老先生微微一鞠躬讲,添麻烦了。我鞠躬讲,不要紧。老先生讲,明朝下午两点 钟,菱小姐如果方便,再陪我走一趟。我点点头。老先生讲,菱小姐有电话吧,我最懂数字了, 号码讲一遍,立刻就记得。我报了号码,就走了,第二天吃了中饭,老先生电话就来了,约定两 点钟散步,第三天吃中饭,电话来了,约定两点钟散步,第四天。玲子打断说,一共几天。菱红 说,第四天两点钟散步,照例到两点三刻结束,我陪四次了,老先生讲,本人就要回日本了,菱 小姐有啥要求,尽管讲。我不响。我当时稀里糊涂,我讲啥呢,沪先生可以猜猜看。沪生说,简 单的,要我讲就是,我准备去日本。菱红不响,眼睛移过来。阿宝说,祝愿中日两国人民友谊, 万古长青,再会。菱红看了看韩总。丽丽说,我建议是,夜里再去坐船,浦江 游览。韩总想想 说,我想开店,想做品牌代理,可以吧。大家笑笑。这个阶段,玲子一直与日本人翻译,此刻大 家看日本人。玲子说,日本人讲了一首诗,意思就是,今朝的樱花,开得深深浅浅,但是明朝, 后日呢。大家不响。葛老师说,要是我来讲,简单,我想好了,我准备日夜服伺老伯伯。大家看 亭子间小阿嫂。小阿嫂眉头一皱说,我不讲,请范总讲。范总说,总共去了花园四次,不客气, 这要计时收费了,然后,建议去苏州沧浪亭,最后散步一次,散散心。阿宝与沪生大笑三声。俞 小姐说,太荒唐了,非亲非眷,陪一个糟老头子逛花园,有空。玲子说,赞。菱红不响,面孔红 了,像有了眼泪,之后笑了笑说,大家讲的,是七里缠到八里,我当时讲得简单,我最喜欢花园 饭店,眼看饭店造起来,又高又漂亮,我真不晓得,最高一层,是啥样子。老先生笑笑,带我乘 电梯,到了三十四层套房,日本跟班开了房门,轻轻关好,房间里就是两个人,我激动得要死, 想不到,我可以到花园饭店顶层的房间里了,下面就是上海呀,前面,四面,全部是上海,我真 的到了此地呀,像梦。菱红讲到此地,不响。小阿嫂说,后来呢。菱红说,后来,我就走了,老先 生讲,过三个月,再来上海,要我等电话。我讲,好的。我就一直等电话,结果等到现在,等我 上海,东京,来回多少趟了,等我跟日本和尚结婚,离婚,最后回到上海,一只电话也等不着。 葛老师说,老先生一定是过世了。菱红说,大概吧,否则,一定会来电话的。大家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