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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说,我想去香港,将来做贸易。阿宝爸爸说,资本主义一套,碰也不许碰。阿宝说,我 想做。阿宝爸爸说,不可能的。阿宝说,居委会里,已经做加工贸易了,每个老阿姨领一把切菜 刀,摆一盆水,山芋削皮切块,浸到水里,出口日本。阿宝爸爸说,私人不可以做,集体可以。 两人讲到此地,外面敲门。小阿姨开了门,进来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
男青年戴眼镜,看了看说,是阿宝爸爸吧。阿宝爸爸说,我是。男青年看看阿宝说,这位是 阿宝。阿宝说,是的。男青年说,我是雪芝的哥哥。
男青年指一指后面两个戴眼镜的女青年说,这两位,是雪芝的姐姐。阿宝爸爸说,啥事 体。男青年说,阿宝先回避可以吧。阿宝爸爸说,此地样样可以讲,不需要保密。男青年说,我 是来表个态,阿宝跟我妹妹雪芝,谈了恋爱,我父母,五个兄弟姐妹,全部不同意。阿宝爸爸看 看阿宝说,又谈恋爱了。阿宝不响。阿宝爸爸说,谈了多少时间。阿宝说,一年半。阿宝爸爸 说,三位的来意,我觉得有点滑稽。男青年说,作为阿宝的家长,应该管一管。阿宝爸爸说,雪 芝哥哥看上去,是读书人,哪里一届的。男青年说,高中六七届,安徽插队。阿宝爸爸说,两位 妹妹呢,好像双胞胎。留辫子女青年说,对的,初中六八届,我两个姐姐,也是双胞胎,高中六 八届。阿宝爸爸说,父母不容易,长兄是六七届,先分配到外地,接下来,四个妹妹六八届,一 片红,按照当时政策,全部下乡。男青年说,是的。阿宝爸爸说,雪芝是最后一个小妹妹,留上 海。男青年说,刚刚讲到滑稽,有啥滑稽。阿宝爸爸说,现在可以考大学,是不是准备参加考 试。男青年点头说,按政策刚刚回上海,我一直温 习 功课,几个妹妹也有准备。阿宝爸爸说,读 了书,可以改变命运。男青年说,这是我个人问题,跟这次谈的内容,有关系吧。阿宝爸爸说, 相当有关系,一个家庭直到现在,五个务农青年刚刚回上海,是啥概念。男青年说,我不晓得。 阿宝爸爸说,是家庭成分关系吧,革命干部,革命军人家庭不提,如果是工人阶级,贫下中农 成分的青年人,前几年,起码上调做工,回城一到两个,我讲得对吧。男青年恼怒说,成分好 坏,跟雪芝阿宝的事体,毫无关系吧。阿宝爸爸说,成分不好,尤其地主出身,包皮括资本家出身 的子弟,容易受封建腐朽思想影响,老一辈主张包皮办婚姻,这是历史原因,几个准备考大学的 年轻人,为啥还有封建思想,干预妹妹恋爱。男青年不响。阿宝爸爸说,现在,我出一道高考复 习 题,请问,父母之 命,媒妁之言,如何解释,封建统治阶级,干扰男女自由 恋爱具体方式,是 啥表现,答一答看。青年人一呆。阿宝爸爸说,阿宝与雪芝,是正常恋爱,啥人也不便管,我也 管不着。女青年说,讲这句就可以了嘛,前面兜来兜去,啥意思。男青年手朝地下一指说,讲到 成分好坏,此地是啥底牌,我已经到新村居委会调查过了,此地,是反革命家庭,勾结日本人 国民党 的反动家庭。阿宝爸爸说,随便讲。阿宝说,已经平反了,懂吧。青年冷笑说,跟我妹妹 七搭八搭的阶段,是历史反革命成分阶段对吧。阿宝爸爸一笑。男青年说,住这种垃圾地段, 垃圾房子的人,里弄加工组的人,如果不是看中安远路新式里弄房子,看中我妹妹全民单位, 会跟我妹妹谈,笑话。阿宝爸爸说,好了,多讲毫无意义,我最后哕嗦一句,本人就是大资本家 出身,只是,我永远看不起资本家,不会用房子地段权衡感情,懂吧。男青年不响。阿宝爸爸 说,回去好好复习 ,就算考进了大学,个人素质,真跟考试关系不大,也真不容易提高,读大 学,不是到“大德浴室”里漶浴,身上老垢龌龊,一般的药水肥皂,不容易弄干净,这要警惕了。两个女青年立刻朝外面走,拖了男青年一把说,十三点,神经病。小阿姨说,嘴巴清爽点,考大 学,屁灶经,考野鸡大学,狗屁大学。三个人离开。阿宝爸爸不响。小阿姨说,阿宝。阿宝不响。 小阿姨说,不要难过,爸爸事体已经解决,房子马上要解决了,姐夫对吧。阿宝爸爸说,皋兰路 房子,属于房管所,如果要搬,可能搬其他地方。小阿姨说,思南路老房子,姐夫应该有份的。 阿宝爸爸说,毫无兴趣。小阿姨不响。阿宝爸爸说,如果阿宝想结婚。阿宝说,这越讲越远了。 阿宝爸爸说,也是现实,谈恋爱,就是为结婚嘛。阿宝说,我哪里想过。阿宝爸爸说,房子是紧 张,也许,我会分到房子,但不一定宽舒,因此阿宝要考虑明白,如果是跟这位小妹妹结婚,如 果是住进这种人家的房间里生活,还有啥味道。阿宝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