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不得不信,“我有次听人说,开家饭店,得摆平方方面面。先得把交警笼络好,否则门口没法好生停车。然后是税务,不开发票的收入没人查。还有卫生检疫什么什么的机关,最后就是小混混。你该不会也是一样吧?”
祖海点头,笑道:“差不多,不过没有先后,哪一头都要紧,一头都不能让它翘起。我的房产公司反而不用太在意混混,那是建筑公司的差使。现在批发市场那些混混们是董群力在头痛的事,我要不是因为你这件事,不会找他们。”
荷沅心里很矛盾,以前总觉得这种处于地底下阴暗的交易非常龌龊,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她的户口问题,若不是祖海这么搞一下,解决的日子遥遥无期,而如果没有祖海,她真的连落户到父母家中都可能会有点问题。“水浒众好汉说起来都是强盗,可他们当初哪个不是良民?都是给逼上梁山的。说真的,幸好我有房租拿,有你帮忙,否则我一年时间找不到工作,穷困潦倒的话,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恶向胆边生,操刀子找上师正爸妈。祖海,这些都是你替我担着了,你代我当了恶人,而且还连累你的生计。你应该早跟我说。”
虽然这一刻荷沅主动抱着他,可祖海心中很有点神圣的意思,竟然没做什么小动作,只拥着荷沅感动,他虽然为荷沅做这些事没想让荷沅知道,没想要荷沅回报,不过荷沅既然那么理解他,他还是由衷开怀。“没连累我,我本来就正想着出来发展呢,你看上海这儿,水深鱼多。我以前懒,守着房地产不肯挪窝,非得有事情逼我一下我才肯出来发展,就跟以前做电器时候一样。现在即使请我回去我都不肯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是野草,到哪儿都疯长。”
荷沅听着祖海的比喻,忍不住地笑。“可是你还是得当心一点,师正爸妈不是当年的董群力杨巡安,他们如果没事出来的话,你要命了,总有天会查到你头上。师正正寻找证据,证明他家那些钱是买上市公司原始股所得。”说到这儿,想到问题的严重性,荷沅再笑不出口,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不会只限于以前那样遇到车祸敲破头了,祖海现在家大业大,揪哪儿都是命门,祖海能没想到这点?他真是为她豁出去了。
祖海闻言终于忍不住一声骂,“靠,怎么就没人捧着原始股卖给我?按说我更买得起啊。这比赌桌上面送钱还快啊。要这样的话,还真关不住这两个狗官。”祖海心中急了,他虽然多有筹划,甚至转移资产到上海以防万一,但还是没太认真地想过师正爸妈在背负巨额来路不明现金的情况下能出来,他以为那简直不太可能,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这么多钱的来源?可听荷沅一说,看来,问题严重了,危机逼近眼前。他还没有理清批发市场帐务上的可能漏洞,没办完房产三期的全部手续,没……,很多很多,此刻如果有人立即发难,他身上一抓一把小辫子。原来,他还不懂官场。
荷沅都能在黑暗中看出祖海的惴惴,想到她去年被卡户口时候的窘况,不知道师正的父母出来祖海会受到何种打击?两人双手紧握,此刻有了天涯同命的感觉。
虽然第二天需看楼盘,而且日思夜想的荷沅现在到了他身边,可祖海一点不敢在上海耽搁,一早回去家里,留意师家局势,关照所有帐目,联系机关相熟人员叮咛为他通风报信。去荷沅家提亲?祖海与荷沅都没心思,还是少在父母们面前露脸的好,免得被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以前,祖海请机关朋友的客,除了业务内的话,一般都是话不投机,用喝酒起哄闹着玩混过时间。说实在的,机关里的人一般都文化水平比祖海高,心气儿也比较高,若不是祖海现在财大气粗,他们才不肯赏脸出来吃饭。跟土八路有什么酒可喝的?祖海说到赚钱的时候,理论可以一套一套的,但不愿意说给别人听,即使说了那些机关的人也未必共鸣。而机关的人说起他们关心的事来,祖海听着嗤之以鼻,什么玩意儿,拿着老百姓的钱玩他们的乌纱帽。但现在不同了,祖海千方百计地想了解师家的情况,所以酒酣耳热时候总是看似闲闲地提一句,把话题拎出来。可很多时候都不用他说,经过近半个月的沉默期后,对师家案子的闲言碎语似乎都复活了,即使祖海不说,大家不同部门的坐到一起,不约而同便议论起这个话题。大家都在关心,师家会不会逃脱此厄。
听了不少,祖海也为此喝了不少应酬的酒,大致已经了解一些端倪。师家,绝不是一个个体。师正的父亲,与师正爷爷的最得意门生若干,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一串。他们未必会一荣俱荣,但很可能一损具损。很多事,岂是师正爸爸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最终的罪过,岂能让他一个人承担?万一他承担不住,或者心理不平衡,一一扯出同谋呢?这些,当然谁都不敢明说,即便是酒后真言,也是环顾左右再三,压下嗓子窃窃私语,说的还是语焉不详。因为,师正爷爷打下的江山,到这一代犹有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