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正沉吟一下,道:“个人选择,就如我并不会因为你嫁给一个才洗净泥腿的暴发户而遗憾一样,都是个人选择。”
荷沅生气师正将祖海说得那么糟糕,他们难道以为祖海除了钱就没别的什么好?不过荷沅不予置评,淡淡地道:“选择可以很多,各凭所好,但人贵在心中有个坚持。别掉进烂泥堆里,自己还要可着劲儿滚三滚,甚至同流合污。”
师正一声冷笑,道:“这种话,我一年前也说得很好,甚至做得很好。凡事,设身处地想一下,结果全然不同。梁荷沅,我问你,当你知道一个你信任的人背后捅你一刀的时候,你会怎么反应?”
荷沅想解释师家的事与她无关,她事先不知情。但又想到,现在与祖海是一家,祖海的事就是她的事,她何必撇清。即使她认为祖海所为类似罗宾汉,她也不愿解释,立场不同,如师正所言,设身处地想想,师正未必能接受他父母是贪官的现实,何须她多嘴。她想了想,道:“好吧,各安天命。我烧了几只菜,牛尾汤再不吃该凉了,对不起,好自尊重。再见。”
说了那么多,师正最后只记得牛尾汤,那也是他喜爱的汤,妈妈以前都煲好牛尾汤等他回家,汤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如今妈妈在狱中饱受煎熬,他常常快餐,吃得还不如在校时,却轮到丛祖海这个赤脚农民得喝美味牛尾汤,丛祖海何德何能!
荷沅走到客厅阳台,见祖海倒了两杯红酒等她,不过两杯酒都放在他的位置面前。荷沅做个鬼脸,顺着祖海伸出来迎接的手与他挤坐在一起。与师正一席话下来,心中反而轻松不少,师正既然不再是过去的师正,也不愿做回过去的师正,她以后便也不会再有所顾惜。只是刚才对不起祖海,现在当然要竭力补偿。可还没等她坐稳以行动表态,祖海已经将酒杯端到她面前。荷沅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祖海那么放肆,那都是被祖海宠出来的。楼上住的林西韵有次曾说,荷沅现在在家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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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祖海虽然不愿声张,却也不愿独自吞下所有损失,与出图纸的王是观所在办事处协商要求赔偿。这个要求原也无可厚非,师正的手脚最终得逞,原因还是他们办事处把关不严。祖海的上海海纳又是办事处的长期客户,王是观的老板在协商中并没有太多扯皮,但王是观的老板不甘心损失,最终还是报了警,这是祖海始料未及。如此好玩的新闻,立刻被人报料到报社。上海不是祖海的地盘,祖海托了朋友上下打点,才平息此事,总算没被报纸登出来。可还是因此有消息隐隐传了出来,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业内对此都敏感得很,祖海不得不将租金打个折扣,才稳下承租人,损失惨重。至于日后的损失跟进,那就不好说了,谁能有那么好本事把握舆论的流行?谁能知道对这幢楼的传说会流传到多久?至少,在传说平息前,祖海这幢十二层楼的评估价格总是打了个大折扣。
最没想到的是师正,原以为祖海怎么也不肯报警,他设想此事只与祖海有关,料想祖海从利益出发,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没想到还有他认死理的外方老板。王是观的老板请了律师跟他打官司,刑事附带民事,最后还是他爷爷出钱帮他把赔偿结了,也是他爷爷亲自出面找人将他轻判了,终于没有坐牢,可整个人伤了元气。
师家七伤八痨,不过还不妨碍他们通过关系将洪青文保外就医。春节前夕,师正问他父亲公司借了辆车,自己开车去接他母亲。
洪青文虽然是保外就医,但身体其实并无问题,不过整个人少了神气。原本一张脸富态华贵,白里透红,可现在脸色蜡黄,枯干飞扬的头发在寒风中异常萧瑟。见了儿子,碍于众人在场,她还是维持着以前的身段,但上了车,只有她与儿子,终于忍不住,与师正抱头痛哭。师正也是满心的委屈,在母亲的泪眼面前,他也无法自持,母子俩哭了个痛快。
哭完了,洪青文盯着儿子的眼睛,异常冷静地问:“你爸呢?”师正没敢直面母亲的利眼,转开脸,咬咬牙道:“妈,你别想他了,我们回去住我的租屋。”
洪青文久久不语,可见事实与她猜想一致,她成了丢卒保车的那枚卒,而师正爸却庆幸获得自由,开开心心在外面觅了新欢,不,或许还是他以前的旧欢扶正。她仁至义尽,师正爸难道还想叫她连家也不能回?他不敢,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迁出那个家。洪青文虽然在狱中不见师正爸前来探望时候已经料到这种结果,但此刻还是黯然心伤,不过她强打精神,冷冷地道道:“住租屋也不该轮到我们,我们回家去,你给我手机,我跟你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