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笑了一笑,心说,不,其中与人品还是有极大关系,否则左颂文此人怎么会如此可厌。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既然左颂文防着她以后不依不饶,她也防着左颂文不依不饶,不如今天趁此机会大家揭了梁子,以后反正不会太多接触,见面还是寻常同事。她微笑道:“是了,都是体制坏的事,我们何必太过认真。我敬你一杯,我们一笑泯恩仇。”
左颂文笑道:“呀,我们有什么恩仇,最多是工作上的龃龉,不值一提。以后做个朋友。”
荷沅盈盈一笑。总体来说,左颂文算是个奸商,与他吃饭,气氛还是比较愉快的,两人海阔天空的聊天,避而少谈公司事务。不过左颂文总是转弯抹角问起荷沅的先生是做什么的,荷沅总是以“个体户”三个字打发。心中大致有点明白,左颂文忌惮她的背景,怕得罪有钱有势的她后,哪天出门被人抡砖闷了。否则,凭他左颂文在公司的冲天气焰,哪里用得着与她梁荷沅讲和?到最后,她还是占了祖海的光,而恰好,左颂文是个典型的上海小男人,骨子里是个胆小怕事的。
回到工作的地方,荷沅看着一屋子的忙碌,惊悟自己与左颂文吃饭聊天迟到了几分钟,但没觉得怎样,坦然坐下开始工作。但几下散手下来,忽然暗自背身讪笑,其实她在公司里面手法大胆泼辣,又何尝不是仗着身后有祖海,不说有别的支持,起码她衣食无忧,所以进可攻,退可守,心中不知不觉有了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就像师正的妈,在市人事局,一个副局长的气焰竟然可以压倒局长,原也是形势必然。不知师正妈有没有像她一样想过在单位里把自己当作一个寻常人,可荷沅现在知道,即使她拿自己当寻常人了,可周围同事不会那么看她,一个人的社会标记不可能想抹掉就抹掉的,毫无疑问,她与别人做一样的事,得到的评价一定不同,就比如说她是饱狼,而公司大多数人还是饿狼,其中差别不可言传。
比如说这次对付左颂文,其实她完全可以报告了顶头上司二老板,让上头自己斟酌该怎么发落左颂文,可她偏自己出手了,现在回想,痛快是痛快了,可剖析这件事情的本质,却是拿她自己的个人资源帮公司谋取福利,怎么看怎么傻气,整件事带着浓浓的意气用事。
祖海这家伙旁观者清,他早清楚她在公司的心理超然地位,所以才会说出要么拍死要么绕开这样的话。小美怂恿她出头不也是看中她没有后顾之忧?可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当局者迷。不知哪天会不会迷到洪青文这样的境界,成为一个标准的丛太太。想到这些,荷沅有点哭笑不得。祖海才是一个商人,一个资产已经显得有点庞大,但负债也同样很高的商人,她却已经能在生活工作点点滴滴中收益,可见洪青文当年在政府机关又是何等风光。
既然如此,她看来也无必要继续压抑自己伪作韬光养晦,索性要么不做,要么放开手由着自己的理想大干一场,形势所然,为人,当然应是顺势而为。
这么一想,工作上反而又少了一点顾忌,真正是不再如老牛赶车,而是有了自己的方向与主动。所以,安排起工作来更是目标明确,旗帜鲜明。领导者的思想只要明确表达出来,而且表达得带有煽动性,是很容易感染手下的。再说评估工作本身已经接近尾声,大家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最后冲刺,工作居然提前完成。
报告递交给大老板的时候,荷沅提出自己的想法。“这份评估结果还只是就事论事,但是评估过程中我想到一些整合提升的可能,春节后,老板可不可以给我时间,整理出想法?”
大老板听了诧异了一下,两眼闪出兴趣。“你谈谈你的初步想法。”荷沅想了想,道:“我们目前的采购侧重于正常性采购,Normal
purchasing。最大不足是资金占有量大,占有周期长,和不能保证货源按我们需要适时适量地供应,所以经常会出现火烧眉毛的采购紧张出现。”说了不足,荷沅连忙补充一个马屁,“但是,我们进入中国市场后,很快建立数据库,为今后采购提供量化依据。然后适时评估以往的采购,中国人有句话说,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如果老板有这想法,请交给我来做。我目前的想法是,在以往采购的基础上,总结设计出高于地域的产品区域,利于未来的区域管理和区域培育,使计划性采购(Scheduled
purchasing)逐步介入,减少现今采购中的浓重人为痕迹,最后与正常性采购有机结合在一起。不过,老板,这只是我的粗糙思路,很不成熟,需要你的支持与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