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们似乎交了一次心。交心过后,友谊突如其来,他们彼此从对方脸上看见了一丝友谊之光。后来,保润提起地上的兔笼,跟着柳生去了水塔。
柳生挑选这个绝妙的地点安置兔子,保润很满意。水塔就在树林边缘,红砖垒砌的封闭式塔体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塔端的圆柱形泵房像一顶巨人的帽子,抽水声嗡嗡低鸣,陈述着深奥的虹吸原理。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一只棕黄色的长尾野物,它从水塔里面窜出来,很快消失在草丛里。保润认为那是一只黄鼠狼,柳生则坚称那是狐狸。保润问柳生,狐狸要不要吃兔子的?柳生说,兔子么,谁不爱吃?人要吃它,狐狸肯定也要吃,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什么地方最安全,听我安排就行。
医院方面给水塔焊了一扇铁条门,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安装,形式主义地斜靠在门框上,一跨就进去了。保润跟随柳生,提着兔笼攀上高高的铁梯,直抵水塔顶部的泵房。泵房里别有洞天,超出了保润的想象。一条圆形甬道环绕着巨大的水箱,甬道的一半是亮的,另一半是暗的,有两颗烟蒂扔在角落里,还有一卷破草席竖起来,靠在水箱上。保润问柳生,怎么有草席,谁跑到这儿来睡觉?柳生嗤地一笑,说,你真是国际大傻逼,谁会跑这儿来睡觉?辛辛苦苦爬到这上面,都是来干那事的,那事,明白了吗?
保润在四周谨慎地考察一番,把兔笼放在了窗洞下面,此处算是泵房最明亮的区域了。两只兔子,一灰一白,它们安静地蜷缩在笼子里,耳朵轻轻耸动。听说兔子的听觉非常灵敏,它们一定在分辨水泵嗡嗡的抽水声,还有水塔外面风吹林梢的颤索声。保润的耳朵也很灵敏,依稀听见了两颗兔子心脏跳动的声音。
对于兔子来说,这也许是世界上最荒芜的角落了,没有草,没有人,只有宁静的水流声。柳生先下去了,保润从地上捧起洒落的几片菜叶,放回笼子里。他走到铁梯上,回头一望,心里突然注满了巨大的空虚,脑袋有点发晕。兔笼上那个粉红色的心形标牌,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展开了,一道温柔的红光刺破了泵房的幽暗,对着他娓娓倾诉: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