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太太站起来到荷沅身后看,笑道:“还是古董呢,果然式样不用,象牙旧了变成黄板牙,样子还是好看。你们看看,我今天戴的镯子耳环都是老翡翠,水头多好,香港拍来的。”
荷沅顿时来了精神,那镯子倒也罢了,圆圆一圈看不出年份,大概祖海看得出翡翠好在哪儿。耳环果然古朴,镶在周围的黄金打成小小倒挂蝙蝠,虽然已经老旧得看不出金色,但荷沅一看便知是非常古老精细的累丝工艺,在这种场合,当然得恭维几句:“这对耳坠是不是叫金累丝蝠倒流苏翡翠耳坠?光是看这一手手艺,也肯定不是近一百年人心浮躁时期能做出来的,肯定有好几百年历史了,戴着就是不一样,多有气派。”
那位太太年纪比较大,闻言高兴,拉住荷沅笑道:“哦哟,囡囡侬眼光好,拍卖行就说是乾隆年间的,我当时买了还有点心疼,被侬识货的一说我真开心。”声音说得特别大,很快便波及周围,大家纷纷围上来看乾隆年间的宝贝,那位太太高兴得恨不得将耳朵割了让大家看个痛快。一径地拉着荷沅说这副手镯耳环的来历,而旁边的人提问多多,问题越多,那位太太越说得开心,渐渐露出过去城隍庙练摊儿的本色,声若洪钟。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交流中心,吸引不少人的眼光。
忽然圈子外有男声清亮而权威地说了声:“什么乾隆年的宝贝,拿下来给我瞧瞧。”戴翡翠的太太抬头一看,立刻眉开眼笑摘下耳环:“老先生侬要看,还不是一句话。”
荷沅跟着抬头,见宋妍挽着她家老头款款排开众人过来。荷沅一笑,准备侧身离开圈子避开,没想到宋妍早如踩着云端姿态美妙地跑过来,异常亲热地抱住荷沅柔声柔气地惊呼:“荷沅,你也在,早知你在,我也不会无聊透顶了。”
荷沅心说,废话,名单上面明明有祖海,祖海与她焦不离孟,她怎么会不在?宋妍早知道的。但整个人被宋妍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强挣开又不美,只得笑笑,道:“都没看见你。”口气自然是不冷不热。
老先生接了翡翠耳坠在手,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下荷沅与宋妍的互动,忽然一笑,道:“原来是小梁在这里,既然小梁说了是乾隆年间的,我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这副耳坠好好收着,传子传孙可以一直传下去。”给足荷沅面子。
宋妍则是贴在荷沅的耳朵轻道:“荷沅,你来我家那天,我正好那个来,脾气急躁,你得原谅我,不能再生我的气。”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转开脑袋,却依然紧紧抱着荷沅,看似非常亲热地道:“小梁十几岁读大学时候已经玩古董了,自己买的一幢老式二层花园洋房还上过国外杂志。当时我们班里同学都知道小梁是神人呢。但混到现在,只有我与小梁还走在一起,很不容易呢。”
那些太太心中虽然对宋妍鄙视,但眼见有八卦时候,怎肯落后,早就有人问道:“原来你们是大学同学啊,什么大学的?”
宋妍手臂用力,脸上却笑意柔媚,说了大学的名字。“我们哪止是大学同学啊,我们还上下铺,每天吃饭都在一起呢。我看着丛总追荷沅,丛总对我们荷沅可是真好。荷沅说什么,他样样都答应。”
荷沅终于明白,原来宋妍竭力想与她拉上关系,只为证明她宋妍身份也是不虚。就如想参加这个俱乐部,光是有家财还不行,如果都明晃晃地拿着财务报表当PASS,那就俗了。还得有俱乐部旧人推荐,保障人品的同时,也显出俱乐部的品格不凡,门槛极高,俱乐部里面的人才有面子。宋妍目前在人眼里是个不入流的狐狸精,她现在大肆宣扬她与荷沅好几年至今的情分,又和老头一起在言语中大大拔高荷沅的品位,无非是想与大家说明一点,她如果真是个不入流的狐狸精的话,像荷沅这样有品位的人是不会与她交往那么多年的。
荷沅心想,在场众位太太之中,还真是她最适合给宋妍做证明,她们认识的历史这么久远,最能说明问题。不是宋妍家的老头出钱岀力买通一个太太为宋妍捧场的效果可比。面对众目睽睽,荷沅很是尴尬,因为宋妍的话句句是真,即使不是很真,她也懒得反驳,眼下场合,她只要不撕破面子掰开宋妍的手走开,便等于是承认与宋妍的交情了。但撕破面子的事,这种场合下,她不大做得出来,可能宋妍也是认准了她这一点。在宋妍家无人观看,她可以冷冷走开,但这儿如果如法炮制,便是给在场众人留下茶余饭后谈资了。而且宋妍全身捆住了她,她哪里走得开,除非她一个手势将宋妍过肩摔了出去。那她自己也没了面子,她不想做个泼妇。荷沅干脆疏淡地垂手微笑着,既不回应宋妍的拥抱,也不回应宋妍的拉拢,甚至都不看向宋妍,料想在场几位闯过三关六码头的大姐大们都看得出来其中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