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荷沅终归还是成年人,生了一个来小时的气,还是跟小骆一起分析老骆为什么要找一个没有灵魂女子的原因。荷沅分析,这就好像是小骆妈妈是一件色彩完美的浅灰衣服,她去世后,老骆一直再找那抹浅灰,但是,同样的颜色哪是那么容易找,尤其是小骆妈妈是那么出色的颜色。失望之余,老骆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干脆找美则美矣,却无灵魂的粉红粉绿,倒也与灰色搭配,而且愈发衬出灰色的高贵。希望因此,老骆更能记得前妻的好处。
对于这种解释,小骆挺能接受,他认定,爸爸一定是这样想的。妈妈在爸爸心目中,只有越来越美丽。因此,小骆的脾气平静了很多,再说他硬座火车一路疲累,坐没多久回去房间睡觉了。
而荷沅心中却是一直很不舒服,呆呆坐了很久,总觉得不能理解。
回来知道这个消息的祖海心里却隐隐高兴,如此,荷沅与老骆的电话总不会那么频繁了吧。虽然他相信荷沅与老骆肯定没什么。
荷沅是带着拒绝又迫不及待的心情到北京的。直接从机场打车到老骆提供的地址。
那是一条老北京古老的胡同,高高矮矮的大门背后,是传说中的四合院。照门牌敲开一扇朱漆已凋的大门,里面是穿着简单白色短袖配灰裤子的老骆。院里石缝间,长着青青野草,一棵不知什么树,被虫子啃得破破烂烂。入目的是无穷的萧瑟。
老骆关上门,神态自若地问:“我儿子在你那里可好?”荷沅心中不知怎么有点怨愤地想,你还记得儿子呢。“挺好。比到的那天情绪好不少。我已经知道了。”
老骆若有所思:“你劝他了?他肯听?你怎么说的?”
荷沅淡淡地道:“小骆一直是个很讲道理的孩子,他很理性,虽然心中热血沸腾。我给他讲了衣服搭配的原理,他接受。就这样了,等他缓过劲来,他会回来。”
“衣服搭配?你坐,我已经给你沏了枫露茶。你说说什么原理。”
七月的北京很热,但是走进房间,却是阴凉,跟安仁里似的。相比院子的荒芜,里面却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荷沅坐在一把嵌象牙的黑沉沉太师椅上,也不知这是酸枝还是紫檀,坐上去凉爽。她喝了口枫露茶,便将前天跟小骆提起的灰衣服的原理说了,说完,有点不情不愿地道:“对不起您未来太太了。”
老骆却看着荷沅,温柔地微笑。见荷沅不自然地撇过脸去,才喝酒似地喝下手中流云万蝠粉彩杯子里的茶,起身道:“来,我一直说带你看看我的老家。很快有人送中饭过来,我们边喝边聊。先看这套杯子……”
果然,很快有人送中饭过来,没有饭,只有丰盛的下酒菜。老骆将红酒倒入一只白玉似的薄胎执壶里,顷刻,那酒壶竟是泛岀淡淡的晕红。真是非常美丽。老骆是个散仙一样的人,他懂得怎么生活得最美,点点滴滴。
老骆没有动一下筷子,一手执壶,一手举杯,跟荷沅微笑道:“你喝吗?”荷沅摇头,“这样小小三杯我就可以打醉拳。”
老骆微微一笑,也不勉强,用执杯子的手指向大门,“看看那里去?上面的画,还是我十几岁时候一笔一笔画上去的,”说着,往杯子里倒了杯酒,喝了一般,便径直走出屋去。一边继续道:“当时,那里住了一窝燕子,秋天燕子南飞,门梁上只余灰泥斑驳……”
荷沅早起赶路,此时饿得腹擂如鼓。只得很煞风景地操起一盘鸭舌,拈一双筷子跟在后头。老骆回头看见,又是一笑,道:“也不说多拿一双筷子。”荷沅闻言忙飞身回屋又拿一双,但见老骆两手都满,只得帮他拿着。
老骆又喝一口酒,指着那画道:“看得出画的是什么吗?”
荷沅踮起脚尖看清楚了,忍不住展颜一笑:“少君子亦知慕少艾。仿唐伯虎的美人。”总算客气一下,把“好色”两个字略了。老骆听了大笑,仰首看着那些画,自言自语道:“当初我被我妻子损得体无完肤。”荷沅看看老骆有点黯然的眼神,无语,只得默默地啃她的鸭舌。
老骆沉默了会儿,仿佛一颗心去到遥远的地方巡回一圈回来,才恍然若醒,道:“怎么都在太阳下晒着,到这边来。”荷沅捧着碟子跟过去,感觉老骆今天很怪,与以前见过的风流倜傥有点不同,今天他似乎有点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