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不二见城头在望,便也慢下马来,买两个肉包给粥粥吃了,自己打算进城再说。他如今好吃好住,口味挑剔得很,这种路边包子不大吃得进嘴,但是粥粥不能不在城外吃饱了,一个将要卖身为奴的人在酒楼茶肆里吃饭总不大好,万一给人看见了粥粥以后麻烦。
粥粥在伊不二的授意下,于背人处换上自己的旧衣服,然后与伊不二一前一后进城。两人找到个专门找佣人的地方,见好多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人头上插着草标,有的还哭哭啼啼的,反而是刚家破人亡的粥粥看上去还精神着点。粥粥见大家都插着草标,也在地上捡一根草来插上。只是人家的是当中打了个结的,粥粥的草又分外硬朗了点,插在头上倒是象唱戏的雉鸡翎。
伊不二便在附近找了个饭庄吃饭,头往窗口一探就可以看见粥粥,粥粥也看得见他,知道伊不二照看着她,粥粥感觉很安心。
伊不二奔波一晚上,肚子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小二上来,他除了点吃扬州名点翡翠烧卖,灌汤肉包,五丁包子,想着还不过瘾,又来了个水晶虾仁。早就听说扬州的虾仁做得好,不过出芙蓉虾仁外,不知道水晶虾仁能不能做出味道。
小二得令离去,伊不二朝窗外一望,正好见到一匹黑马奔临饭庄,这马高大英挺,毛色油亮,与伊不二的白马可谓一时瑜亮。伊不二看了心里一紧,朝粥粥看去,见她正与旁边一个小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看着这儿。伊不二悄悄凝气于臂,密切关注着马上跳下之人的举动,只待情急之下一举出击。
那人下马,把黑马交了店伴拉去伺候,自己径直进来店堂。伊不二见他昂首阔步,但是行止间却略有婀娜之态,抬眼往其脖子看去,果然没有喉结,看来是个女伴男装的人了。此人恰恰也是穿着黑衣。伊不二虽然不认为那十个黑衣人屠村后还会穿着染血的黑衣到处溜达,但是对黑衣黑马的人还是特别留意的。
那人点了个白粥,就着扬州有名的拌干丝,吃的时候也没摘下压得很低的斗笠。光看她的饭量,怎么都不可能是男子,象她旁边桌的那个男子也是桌上一堆吃食,不过那人目深面阔,两撇浓密而上翘的八字须,看样子不是中原人。
外面不时有人过来请人,但领去的都是些成年男女,看来象粥粥这样的不大受欢迎。未几,有一穿着体面的妇人过来,一来就扯着与她的穿着不相配的嗓门喊道:“城东钱家,城东钱家,要个识字的丫鬟,要认得字的。”
大家都知道城东钱家的好,但是难为在都不识字,正好便宜了粥粥,跑上去就叫道:“这位大娘,我识字的,读三年书了。”粥粥怕年头少,人家看不上,自作主张给加了一年。
那妇人看看粥粥,大声道:“还有没有识字的姑娘?比她再大点的。”
粥粥忙踮起脚道:“我十岁啦,什么都会做,书又读得多。”怕人家看不上,年龄也加了一年。
那妇人见再没其他人,府上要人又要得急,只好对粥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
粥粥道:“我一个人来的,爹娘没了,我叫豆豆。”说到娘,粥粥的眼圈又红了。
那妇人没办法,只得道;“那好,你随我走吧,叫管家看看合不合意。”
恰在此时,那个黑衣女子吃罢白粥,转身从另一头门出去。伊不二心想,粥粥要么上了城东钱家,要么他们不要回到此处,总是有迹克寻,而那有嫌疑的女子一走便如鸿飞,以后还怎么找得到?便看了粥粥一眼,见她正被那个妇人牵着手,看样子是成了,便不再犹豫,飞身跟上那女子。但是才到马槽,却见那女子已经飞身上马。伊不二见此忙也解开缰绳,但是怪了,只见自己化妆成瘌痢头马的白马眼睛微微闭上,打了两个响鼻,竟躺倒在地。伊不二知道凭自己这轻功,哪里是那匹神骏黑马的对手,只得作罢。回头看看自己的白马,见它也只是沉睡如泥一般,倒无其他反应,身上也无伤口,心里一筹莫展。而旁边也有一匹白马与自己的一样躺卧在地,看来遭殃的不止自己的马,那黑衣女子不是针对自己。
伊不二回去前店,见粥粥已经被人领走,可以想象,粥粥离开时候没有看见他,心里会是多么惶恐。伊不二问了小二城东钱家的位置,一路跟去。他脚步快,没多久便见到前面粥粥牵着妇人的手走着,小小的身影似有无限委屈。伊不二也不走上去招呼,就在后面跟着。果然过一会儿粥粥回过头来,一看见伊不二,挂着的脸立刻笑逐颜开,她很明智地没开口说话,但是明显地脚步轻松了,变成蹦蹦跳跳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