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正在念大学一年级,她母亲已经病了很久。终于有一日,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刚好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平平于是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全世界的亲人,只剩下姑母一人。
下半年,章家兴就同平平疏远了。他没有讲理由,只是越来越冷淡,同时又和其他女同学约会,好让平平死心。
平平保持缄默,住在姑母家的她患上抑郁症。黄昏饱餐一顿,打开电视,昏昏欲睡……平平胖了许多,也不再讲究仪容,整个冬天邋里邋遢。
姑母看不过眼,略劝过两次。平平只是赔笑,完了故态复萌,动静似一名懒汉。
1
若不是为着讨好姑母,她情愿在沙发上躺一辈子。
平平不是不感恩的人。倘若没有这个独身的姑母,她的遭遇会更惨。大学还有两年才能毕业,此刻经济未能独立,一饮一食均需姑母照顾,也不能太放肆,太让她失望。
平平叹一口气,淋了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姑母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姑母把车子开到郊外,平平同自己说:看,太阳还不是照样升起来,世界末日并未来临,何必闷在家中自寻苦恼。姑母冷眼旁观,不禁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
“我们到底去哪里?”平平问。
“于夫人府上。”
平平没听说过这个人,便问:“谁是于夫人?”
“是一位预言家。”
“什么?”平平怔住,内心大觉好笑,“姑姑,没想到你如此迷信。”
“我开始也以为于夫人是江湖术士,后来证明她是位异人高士。”
“我不相信,”平平纳罕地说,“她一定另有目的。”
“一则她不收费,二则她已经隐居,三则她不时常开口指点迷津,有什么目的?”
车子驶进一条私家路,路尽头是一列小小的花园洋房。姑母来到其中一间门口按铃,一位发如银丝、面容端庄的老妇前来应门。
屋子里光线明亮,没有水晶球,没有扫帚,没有黑色大氅,也没有扑克牌。老佣斟出香茶,平平觉得屋内气氛平和,不禁伸伸腿,松弛下来。姑母与于夫人闲话家常,平平走到一角,抱起一只在晒太阳的玳瑁猫。
平平听见于夫人跟姑母说:“平平这女孩子没有少年运。”姑母苦笑:“这我相信。”
“但是她会熬过去的,过十年左右,她会嫁一个很好的丈夫,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平平大奇,她一直以为预言家在谈及未来之前,非得拉长面孔,装神弄鬼一番不可,但看于夫人的姿态,简直同闲话家常没什么两样。就如此轻描淡写便道尽他人的一生?
“十年后?”姑母问。
“不错,在这之前,平平得吃一點苦。”
“是怎么样的苦?”
“不要担心,她可以应付,各种经历只会把她锻炼得更坚强、更聪敏,当幸福真正来临的时候,她会懂得珍惜。”
姑母说:“这十年里,我会好好照顾平平。”于夫人却顾左右而言他。
平平缓缓走进会客室,于夫人凝视着她,问:“你可相信我的话?”平平说:“我相信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苦处。”
于夫人笑了:“讲得很好。”
平平问:“一定要待十年之后,才会遇见那个对我好的人?”于夫人点点头。
“他不是本地人?”平平简直无法把好奇心压下去。“他是本地人,姓梁,住在油麻地,家里开米庄。”于夫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