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月夜。
月色朦胧,高立依稀还可以看到小武的影子。
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现在才发觉这少年的轻功竟也不在他之下。
一重重屋脊在月色下看来,就象是排排野兽的肋骨。
上弦的新月在屋脊上看来,近得就象是一伸手就可摘下。
每个人岂非都有过要去摘星摘月的幻想,但每个人心里的月亮却都不同。
高立心里的月亮是什么呢?只不过是平静的生活,只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
但这在他说来,甚至比天上的月亮还遥远。
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孤独的可怕。
他决心要追上朋友。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和他命运相同的朋友。
一重重屋脊在他足下飞一般倒退,突然退尽。
前面已是荒郊。
荒郊的月夜更冷,小武的身形忽然慢了下来,象是在等他。
他的身形也慢了下来,他并不急着追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越走越慢,天地间忽然已经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远方有星升起,冷月不再寂寞。
但人呢?
前面有疏落的树枝。
小武找了棵枝叶并不十分浓密的大树,跃上去,在校丫间坐下。
高立也掠上一棵树,坐下来。
天地寂寞,风吹过木叶,月光自树梢漏下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
沉静并不是寂寞,因为现在己有人跟他一起分享这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高立忽然笑了笑,道:“我本来以为百里长青已必定要死了。”
小武道:“哦。”
高立道:“我加入‘七月十五’已三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根本从未信任过我。”
小武道:“他们根本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高立道:“我也从未想到过,你居然也会出手救他。”
小武笑了笑,道:“也许连我自己都从未想到过。”
高立道:“你认得他?”
小武道:“不认得,你呢?”
高立道:“他……他救过我。”
小武道:“你去过辽东?”
高立道:“嗯。”
小武道:“去干什么?”
高立道:“去采参,野山参。”
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充满了对往事的口忆和怀念,慢慢地接着道:“那也许就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虽然很冒险,但却是绝对值得的。”
小武道:“值得?”
高立微笑着,道:“你只要找到了一只成形的野参,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年。”
小武道:“你找到过?”
高立道:“就因为我找到过,所以才险些死在那里。”
小武道:“为什么?”。
高立道:“野参本是无主的,谁第一个发现它,就是它的主人就可以在那里留下你的标志。”
小武道:“为什么要在那里留下标志?为什么不采走?”
高立道:“采参也和杀人一样,要等待时机,因为成形的野参有时几乎比人还有灵性,你若太急、太鲁莽,它就会走的。”
小武道:“你说它会走?”
高立笑了笑,道:“这种事你听起来也许会觉得太神秘,但却千真万确的事。”
小武的确觉得很神秘,所以他在听。
高立继续道:“我找到了一只成形的野参,留下了标志,但等再来时,才发现标志已换了别人的。”
小武道:“你为什么要走?”
高立道:“去找帮手。在山上采参的人,也有根多帮派,我们的一共有九个人。”
小武道:“对方呢?”
高立苦笑道:“他们既然敢做这种强横无耻的事,人手当然比们多,其中还有五个人,本就是辽东黑道上的高手,为了避仇才山的。”
小武道:“你那时武功当然不如现在。”
高立道:“所以我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小武道:“百里长青恰巧赶来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