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迟疑了一下,凝神望向埃文身后。原本还一脸天真、实事求是地回顾着自己的意外遭遇,突然就露出了相当老成的担忧神情,“我爸爸呢?”
埃文和我对视一眼,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哦,”汉娜直直盯着膝上的手套,“他还没回吗?我还以为,他会和大家一起出来找我呢。”“他还不知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然而,这话听起来根本毫无说服力。身为一个父亲,若是连女儿已经失踪两天都没能发觉,那就根本称不上是个合格的父亲。
埃文清了清嗓子,他颈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这样说道:“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吗,汉娜?你听见你爸爸和我吵架了?”
汉娜眨眨眼,有些吃惊,“我没有离家出走啊。我只是出来找我爸爸的。他偶尔会到湖边那家店里玩玩台球什么的,他认识那店里的一位女士。我有天听见他在电话里说,要和她一起回俄克拉荷马州去,那里是她的出生地。我原本打算,找到他以后,就叫他赶紧回家,告诉他你叫他搬出去的话,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汉娜……”埃文捋了捋她的头发,并拭去顺着她脸颊流下的泪水,“那些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所能解决的问题。你爸爸是个成年人了,而他总是……没个大人样子。不过这事用不着你去操心。你需要注意的,是尽量做出明智的选择……然后乖乖听劝,别再去做我们告诫你不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我已经学到教训了,真的!我差点把‘黑莓’,还有我自己,都给害死了。”
“你做得很棒,汉娜!”这小女孩明明刚刚从严峻考验中安全脱身,听着她说出这种有些幼稚的自责的话,我忍不住插话道,“你做了逃脱困境所需的所有事情,而且一直保持头脑冷静。”
我的称赞只赢得了一个敷衍的微笑,“这个嘛……一开始,我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我以为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找我。可是,压根就没人听见我的喊声,而且整整一晚上,我都没有听到有人或者四轮摩托或者其他任何东西经过的动静。我对‘黑莓’说,‘情况不妙了,我们肯定到了一个特别偏僻的地方’。到了第二天,我听见了直升机的声音,可他们每次都是从上空直接飞过,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我又对‘黑莓’说,‘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毫无疑问,我们根本爬不出去。这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想办法把火生起来。幸好,我外套口袋里就装着火柴,太奶奶平时常和我说,到了森林里面,一盒火柴可能就是决定生死的关键。然而,周围所有木柴都已经完全湿透了。我用了大半盒火柴,结果却什么也没点燃,于是我就决定,还是先留下一部分为好。
“随后我又哭了一阵子,然后开始认真思考,在那个故事里面,他们又是怎么做的?接着我便想了起来,他们那天赶了一整天路,为了能把引火物弄干,她一直把它们塞在自己衣服底下。于是,我便搜集了一些雪松树皮还有松叶之类的东西,也把它们放进了我的外套底下,然后,我又让‘黑莓’躺倒下来,自己尽可能蜷缩起来,紧紧贴在它的身边,把树叶重新盖到我们身上。我知道,在引火物变干之前,最好不要乱用剩下的火柴,于是我就缩在那里静静等待。到今天,太阳出来以后,我猜想应该会有人过来找我们,便把火生了起来。”她将手套掌心翻转朝上,在空中挥了挥,做了个灵机一动的手势,看起来笨拙而又顽皮。“那些引火物果然奏效了,就和故事里的一模一样。”
我的思绪开始飞速运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场景,“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故事?”“当然是兰德和萨拉的故事了,你到这儿来的目的所在呀。”
埃文往后退了退,“汉娜,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读过呀……去年夏天,在克莱夫大叔那里。他很喜欢囤东西,你不知道吧——他经常去木屋周围翻人家的垃圾桶。我其实不该告诉你们的,这是一个秘密。”她冲埃文咧嘴笑了笑,随即吃痛了一下,用手套摸了摸开裂的嘴唇。
所有线索终于全部理顺了,犹如接通电路两端的电流脉冲一般,不过,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埃文便率先提出了这个疑问:“你是说,克莱夫大叔在我们清扫木屋的时候,把《守护故事的人》的书稿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保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