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拆毁它吗?”我十分惊讶。
“我的打算是,要么把锁撬开,要么巧妙地捅开抽屉。这和你说的,还是有所区别的。”他勾起一边嘴角,冲我笑了笑,蓝眼睛在深色鬈发的映衬下显得闪闪发亮。
“好吧……”我有些怀疑,说话声音变弱了。作为一个古董爱好者,我极不愿意损坏一件已经留存多年的物品,“不过,请绝对不要弄坏这个盒子。”
“我从来不许空头承诺。”
只是这一句话,便足以令我打起精神,对奶仓进行彻底搜查,希望寻得其他更好用的工具。结果,我找到了一把刮漆刀、一把旧式碎冰锥、一个拖车栓钩上的楔形金属插脚、一把圆头锤和一根卸胎棒①,除了这些,便是先前那把螺丝刀了。
“拜托了,你可千万别用那个。”我乞求着,指向那根卸胎棒,“我们可以把东西带到锁匠那儿去,我来付钱,真的。”
“噗,锁匠?你只管看好了。”他俯身向着盒子,手里抓着工具,试探着插进锁孔里,用看上去还挺专业的手法撬了起来。
“你这可有些吓人了。”我坦言,看到他把螺丝刀从抽屉一端移到另一端,像开启香槟酒瓶的软木塞似的,慢慢扭动使它松开,“看你这架式,好像之前真开过锁似的。”
“我看了重播的《灵书妙探》②。”
“我也喜欢那部电视剧。”我们俩之间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抽出足够空间之后,他用手指紧紧抠住抽屉边缘,将它彻底拉了出来,“有了!我想这些应该还是书稿。不过……我之前听到的那个动静,肯定不是它发出来的。”
他把拉出的抽屉放置一旁,又专心去研究盒盖,我则小心地翻了翻刚找出的这一沓纸,指尖描摹着字词印在纸上的凹痕,想象作者的手指用力敲击打字机按键时的情景。那到底会是谁的手呢?
答案竟然很快揭晓,就在这摞纸的中间部分,一张背面朝上,看着十分简洁的封面页上。《萨拉溪》,这是原作者所起的书名。此外,封面上还标出了书稿日期和作者姓名。“这是1936年,一个名叫路易莎·安妮·奎恩的人所写的。这人是你们家什么亲戚吗?会不会是你祖母那一辈的?”
“据我所知应该不是。我们家没有姓奎恩的人,不过,如果它真有那么古老,显然就不会是我母亲写的,虽然东西是在她手里。她把它收进了杉木箱里,说明她对它十分重视。”他把圆头锤顶在锁旁,尝试用冰镐去撬开盒盖,“我有预感,答案应该就在这里面。”
冰镐突然一滑,划过他的手指,顿时就出血了。他痛得面部扭曲,扬起受伤的手晃了晃,“这样行不通。”
“你之前打过破伤风的吧?”
他转过视线看了我一眼。
“我就是随口问问。”我们同时凑到盒子跟前,距离贴得实在太近,能感受到他脸颊传来的热度,“我来试试看吧。”
“你对这种古董锁有什么了解吗?”
“并没有。你呢?”
“就在电视剧里面看过一点。”
虽然有点失礼,可我还是噗地笑出声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抱歉,这一点也不好笑。别告诉我你要用蛮力去开——”
“不对,盒盖边缘下方已经出现了一道微小间隙。”我一直忙着查看那盒子是否受损,根本没有留意到,现在才突然察觉,“等等!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成功了。”我用指甲钩住缝隙,向上使力,但盒盖被什么闩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来吧。”埃文盯准缝隙,将刮漆刀插进去,撬开了里面的挂钩。盒盖随即自动向上张开,这盒子仿佛活了过来,终于下定决心吐露它的故事。透过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线,能看见灰尘掉落盒内,轻轻飞舞,落在褪色的红缎内衬上,落在一大堆老照片上——大部分是些风景照。有人用比这些泛黄的照片要新得多的橡皮筋和信封把所有照片都分了类。
埃文迅速翻了翻那摞相片,“信封上的字是我妈妈的笔迹。她总喜欢这样,在最后一笔划上个圈。”他顿了一下,从其中一沓照片中抽了什么出来,“你看这几张。”他手上放着三张拍立得照片,上头两张分别是萨拉桥和萨拉溪,第二张照片下面还写着萨拉溪锯木厂原址几个字。最后一张上下对折,粘了起来。埃文小心翼翼地将它掰开,相片上面起了白斑,照的是树干上的刻印,树上刻着萨拉两个字。照片底下的空白处写道:他献给她的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