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几年前出发遇到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法使人忘记。我想现在应该去找她了,带着我的葡萄园。
届时我不知该对她说点儿什么,我只想让她看看现在的葡萄园,让她来做客。
我对四哥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谈了我在那个园艺场里的一个特殊的朋友。四哥嘴里惊讶地唔了一声,瞥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目光分外犀利。我只说:“你见到她就会明白的。”
四哥再没有问起什么,只是忙活起来。他让万蕙认真准备饭菜,又到园子里搞了一些早熟的葡萄。我们动手把最好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在那里摆上了一张小桌。好像我们都料定她即刻就会来到似的……我写了一封信,其实只是非常简单的一行字:
请您到我们的葡萄园来做客。宁伽。
四哥看了看那张条子,把它掖到怀里上路了。我开始掩饰自己的激动。鼓额和肖明子不知要出什么事了,一齐看着我。他们明白这肯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万蕙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搓着大手站在门口遥望。
那个国营园艺场离我们这儿很近,它该是我们这个葡萄园最好的邻居。万蕙不知我会请回一个什么人来。我也在等待,但很自信。虽然很久很久没有与她联系了,不过我想她在这个秋天里一定不会离开这个平原。她一定会在园艺场里,也一定不会忘掉我们那次相遇、那几天的深谈……我默默等待。
这样过去了几个小时,我终于看到两个人影出现了——一个是细细高高的拐子四哥,另一个就是那位姑娘了。我真想跑过去迎接,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一动不动地待在了园子里。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走出葡萄树的绿阴。肖潇的眼睛里好像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无比明亮。她说:
“啊,真的……”
四哥快乐地咧开了嘴巴。那时我看到四哥的牙齿非常洁白。他摊开手说:
“进来吧。你看看,这是俺自己侍弄的园子。你对这片园子也许还不太熟悉,你不知它原来是个什么样子哩!”
肖潇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片刚长起来的葡萄树,是你们重新经营起来的。”
她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嗓子稍稍压低了一点儿。她在说:“你是个不动声色的人。不过那时候我就明白,有的人可以把他的力量深藏起来。你走了以后我在想,也许你会做出什么让人吃惊的事儿来,瞧这会儿,成了真的……”
2
我发现肖潇一丝都没有变化。她还是显得那么轻松、安静。她整个举止都自然、熨帖极了。进了茅屋后,她好像并没怎么仔细端量四周,而是很快与鼓额、肖明子、万蕙她们熟悉起来。我发觉她跟肖明子谈得特别多,她说他与自己同姓,真像她的弟弟。肖明子也很喜欢肖潇,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真的像姐弟俩了,一会儿就忙里偷闲地小声说上几句什么。肖潇握着肖明子脏乎乎的巴掌,问他这样那样的一些话。肖明子咬着舌头,把鼻子蹙起来——他愉快时总是这样子。
肖潇吃了我们亲手种出来的葡萄,说:“真甜。这是我今年吃过的最甜的葡萄。”
万蕙说:“你们园艺场里不也有葡萄树吗?”
“它们长得不好。我想那是因为果树挡住了阳光。你们的园子才是专门长葡萄的。”
拐子四哥大笑。他在屋里一拐一拐地活动。万蕙见男人高兴,就拍着手:
“多好,多好哩,你这闺女——四四方方的一个大闺女啊!”
我被她这句话逗乐了。我端量了一下肖潇,发现她长得的确方方正正。文雅点儿讲,她就是那种极其端庄的姑娘。她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苗条,好像丰硕的秋天使她微微有一点儿胖了,但绝不臃肿。她匀称,也很结实。
吃饭的时候,四哥非让肖潇喝一点儿酒不可。肖潇怎么也不喝。可是万蕙竟然那么固执地站在男人一边。
“好闺女,喝吧,这是瓜干酒,好哩。”
我不想让肖潇喝酒,因为我觉得这是强人所难。但后来不知怎么我也跟着劝起来。肖潇于是就端起一个拇指大的小玻璃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鼓额在一边说:“一点儿也不辣……”
她把肖潇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肖潇摸了摸她鼓鼓的脑壳说:
“你长得真有趣!”
“就是丑吗?”
肖明子拍了一下鼓额的屁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