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被收拾在几个大竹篓里,好多人腾出手来向这边围拢。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认识肖潇,这时候都胡乱在短裤上擦了几下手,过来握手。我觉得这不怎么雅观。打鱼人的短裤太小了点儿,还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肖潇最后和他们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4
回来的路上我们谈了不少葡萄园的事情。它的前途、经济状况,我一点儿也没有向她隐瞒什么。我说:
“就现在看,前景会是很好,我也许真的要有点儿钱了。不过到了那一天,我又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肖潇嗯了一声,问:
“你没想做点儿别的吗?”
“也许,我要在葡萄园里干点俗事儿,比如与人合办一份杂志什么的。”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说:“这听起来有点儿荒唐,不过你想想看——葡萄园的入口处挂上了我们杂志的牌子!那种样子!我那会儿要请人做一个最漂亮的牌子。我们的杂志也许就该取名为《葡萄园纪事》。到那时候我想你会是我们最好的读者,同时也是最好的撰稿人。”
肖潇显然有些兴奋。
“这个设想太好了,不过可能做起来是很难的。我不知道难在哪儿。不过你现在已经做成了葡萄园的事……”
我摇摇头:。
“这也许永远是个梦想,不过我一定会找机会的。我们要办这样一份杂志,并且争取一个最好的装帧和印刷,把封面搞得漂漂亮亮。最好再有一些彩色插页。每一期杂志的末页都要写一下葡萄园,它可以是一种普普通通的记录,记录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而又朴实。只是告诉别人一些很普通的事情。当然了,我们的葡萄园就是这份杂志坚实的经济后盾。”
“大概最重要的问题还不是经济问题吧。”
“是啊。我有很多朋友,他们都会喜欢我的葡萄园,喜欢我的杂志。我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是喜欢。那些人会明白我的好意。谁也没有理由来阻止我啊。”
“没有理由。可是,要阻止你的会是你的朋友吗?”
我苦笑了一下:“明白。不过这份杂志真要弄起来也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我是说要允许朋友在一段时间里用大家都理解的方式、用力所能及的办法来支持我。我们要一起好好想些办法……”
“你有很多城里朋友,他们能在那儿帮你。不过为了这份杂志,到时候你不愿回去也得回去,因为很多麻烦事儿要待在城里才能处理。葡萄园弄不好只成了你的一个落脚点……”
“落脚点”几个字一下拨动了我的心弦。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们一边讨论一边往前走,一抬头看到了偏西方向的那个发白的海草屋顶,我就站了下来。她告诉我那儿住了一位会算命的老太太,也有自己的一片园子。——我这时一声不吭。我想起了那个月夜的事情。这样停了一会儿我问:
“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吗?”
她理了一下被海风吹散的头发,“记得。”
“那个姑娘是你们场里的人吗?”
“我试着问过她,她很吃惊的样子——可能不是。”
我一直盯着前边的海草屋子。
“不过,我们场新来的那个姑娘可算个人物——她漂亮极了,你有一天会见到她的——你说的那个姑娘打扮得像一个侠客,我就想到了她。她总喜欢奇装异服……”
“哦,多么有意思的人!比你还漂亮吗?”
肖潇没有回答,只看着不远处的小屋。
“想不想去看看老太太呢?”
她看看我,略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俩进门的时候,毛玉正在屋里训斥着谁,口气严厉而执拗:“你说你这样不让我生气吗?气死我了。我知道你想干那事儿,谁不想?你干不成就找我撒气,我招惹你了吗?春天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也该安稳些了,妈了个巴子,你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
我们刚开始还以为她和谁吵架,进到屋里才知道她和那只老猫说话。她见了我们还不闭嘴,只是声音小下来了,发出一串琐碎的咕哝。她朝我们一蹙鼻子,算是打过了招呼。她对我拉着长声说:
“领大闺女来了?”
那只猫见了肖潇立刻仰脸嗅了嗅,一下跳到了她的身边蹭起来。老太太马上提醒客人:“这是一只公猫,它想干那事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