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包广宁这几天计策得逞,郑中溪被皇上当众猛批,说他空有清流之名,实不配为人师表,叫他回家先教训了子孙再说。是以郑中溪被停职一个月,刚好错过殿试。包广宁从此中隐隐嗅到皇上的意思,现在他包广宁赋闲在家,刘仁素打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朝廷中就只郑中溪独大,所以皇上这次不让他参加殿试,等于是剥夺他作为本届春闱进士们门师的资格,目的无非是不让郑中溪坐大。这么一个折腾下来,郑中溪还能不看出皇上的意思?即使他有那心,也没那胆了。
书房案头有一盆两江巡抚孝敬来的春兰,兰叶浓绿如剑,中间亭亭玉立探出几朵花来,每朵都是莹白如玉,绝无一丝杂色。更妙的是香远益清,叫人闻之心旷神怡。端的是名品。包广宁虽然最近闲适,但是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在书房徜徉,是以看着这兰花喜欢,叫家人搬来案头放着。
目前已无公文可看,包广宁披阅完来往的信件,只有看书。手头是一本翻过多遍的《资治通鉴》。
晚饭过后,天早墨黑,包广宁闻着花香看书,只觉得人生如此,倒也不错。一会儿有家人敲门三下进来,这事包家的规矩。包广宁放下书,看着那家人。那家人知机,便到:“郭太医在外面求见。奴才们看他不是常来的,所以没敢放他进来。”
包广宁心里已愣,他来做什么?郭太医是崇高的常用太医,他来,除了可能崇高病得不轻,还能有什么?包广宁想了好久,这才对家人道:“你跟他说,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来。”
家人得令,急急退下。才到门口,包广宁又追上一句:“你和他去说的时候不得近他三尺之内,远远地说,叫人听见也没什么。”家人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一点不敢像粥粥一样问为什么,应声“是”,才退下。
包广宁看着这个家人走出,眼睛却一直没从门口调开过,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外面的黑暗。郭太医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他来……。不知道这是针对他包广宁的阴谋还是崇高耐不住圈禁的日子,希望这个做舅舅的帮他使把力逃出圈禁。可是自己现在都是处于敏感期,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怕行差踏错,怎么可能帮到他,搞不好还两败俱伤。
过了一会儿又有家人过来,敲了三下门,这才进来道:“启禀老夜,殿试结果下来了。”
包广宁正想着心事,没防着有人进来,全身一跳,手中的杯子都掉落地上,一时火起,喝道:“懂不懂规矩?进来敲门都不知道了吗?”
那家人非常委屈,想自己明明是瞧了的,但是哪敢说,只是一连“是是是”。包广宁看了他手中的条子一眼,道:“放书桌上,下去。”家人如释重负地退下。
包广宁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因为心里忐忑,才会这么一惊摔了杯子,他心里很是担心,不知道郭太医离开后会出什么事情,但是包广宁总觉得一定不会是好事,估计崇高可能出事。但是就是估计准了又能如何,包广宁现在只有自保的能力。
拿起桌上的条子,上面写着殿试一甲三名,二甲一名,三甲一名的名单,那个粥粥的小朋友钱修齐赫然居于一甲第三名。看来叫他穿什么衣服怎么说话还是教到点子上了,包广宁不得不佩服自己对皇上的了解,正如粥粥说的,皇后都未必有他那么了解皇上。但是包广宁随即也是心寒,照他以往对皇上的了解,这个郭太医替崇高闯的祸可就大了。
他想了又想,心里阵阵发寒,晚上哪里还睡得着觉,这一折腾,上年纪的人怎么挺得住,第二天便额头滚烫,着了风寒。包广宁虽然偷偷眼热,但是心里还是明镜似的,推测着万一有人诬告的话,皇上就会找上他,不知道是直接捧着圣旨来的夺命使臣,还是只是叫去问话,如果是后者,那还有救。是以他一直一叠声的吩咐夫人,说皇上派人来的话一定要叫醒他。包夫人不知端的,还以为老爷子赋闲后一直没说什么,原来心里一直没死心,心心念念地想着官复原职,要到今日发烧说胡话才把心底的话说出来,想着心里难过,坐在旁边不由垂下泪来。
而皇上一天殿试下来,也是很累,早早就寝。早上起来一进上书房,便见案头一本加急奏折,拿来一看,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皇上一看就认出这是崇高的,里面写着:“舅舅,设法救我,可与我过往门客联手,俱死士也。”皇上喃喃自语,“过往门客?死士?难道又是个什么林先生这样的人?这回他要杀谁?难道是囚禁他的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