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教授还健在吧?”
“乱时候过去他们只活了半年。身子伤了。你想那些人把两人捆在一块儿,一夜一夜绑在树上,只让他们穿很少的衣服。冬天冻得发抖,烧得昏过去也没人管。谁靠近了就用皮带抽谁。结果老教授死过好几次,老婆子痛得一夜一夜大喊,神经都不正常了。到后来老教授的左腿打瘸了。就在那年冬天,看管他们的人稍不注意,老教授一点点把捆绑的绳子咬断了,他们拐着腿逃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遇上了小冷一家……这一家都是好人哪。”
我也深有同感:能够冒死救下老教授夫妇的当然会是好人。我想起那天去小冷家看到的低矮小屋和寒碜家境,“他们太穷了……”
“是啊,不过一般市民家都是这样。谁家也没有万贯家财。你想想,他们还算好的哪,还有那么一幅宝画。如果那画是真的,老教授就没有骗他们。”
“老教授怎么会骗他们?即便是假的,也只能说明老教授当初不知道是赝品。”
“如果是真的,他们一家子就翻身了,你该帮帮她了。”
“老教授有没有后人?”
“有,有一个儿子,在一家医院里工作。他还回来找过小冷,到四合院来过。他说小冷一家是他们的恩人。不过小冷没有提画的事儿。”
“为什么?那人不是可以帮助鉴别一下吗?起码谈一下画的来路……”
庵主摇头:“外行了!那么一幅宝贵东西,人家变了脸再要走呢?再说小冷也不能当着黄科长的面告诉有那么一幅画呀。”
庵主说到这里“嗤嗤”笑,“最有意思的是黄老了,他跟老教授的儿子谈了一番,后来弄明白人家是全国‘莨菪协会’的秘书长,就提出加入‘莨菪协会’。你想想,这本是不沾边的事儿。”
“什么是‘莨菪协会’?”
“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一种药物。这协会是研究这种药物的一个组织。黄科长与这个一点也不沾边。他这人就是这样:只要是‘协会’就要加入,然后好印到名片上。他现在名片的正反面已经印满了,见了‘协会’还是要加入。”
我却在心里决定:一定要找找聂老。我要帮帮这户人家,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曾向蒙难的老教授伸出过援助之手。
庵主在这儿一直玩了多半天,临走时说:“这个环境很好,很安静。你可要抓紧时间为黄老好好干啊,别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无言以对。
“说不定他会来检查工作呢。”
3
我用两天多的时间读完了《我的放牧生涯》,又开始读第二篇:《学医大事记》。
它比上一篇更为荒唐。它叙说了一个家境贫寒、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雇农儿子怎样立志为穷人解除病痛、掌握传统医学的故事——那年他被父亲送到四十里外,想不到拜的是一位庸医。结果他亲眼看着庸医用针刺瞎了一位长工的眼,因而愤然离去。拜的第二位医生虽然有些医道,可惜嗜酒如命,只要病家有酒,一请即到。可是,“贫民之家一贫如洗,何来酒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于是吾师专事服务于豪富之门矣,呜呼!”接着作者大发感慨,将那个医德不佳的人大骂一通:“行医做人,当重品德;无德之医,与粪土何异?”
他又一次愤而离去。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可他学医的志向却愈加坚定。第三个医生已年近古稀,可是拈起银针手也不抖,而且擅长妇科。作者写到这里大发感慨:“那年月妇女压在最低层,亲手为妇女解除病痛正合我意。”“如要增艺,先要炼身,德行高洁,技艺必达。行医途中,千变万化,事出逆料,不一而足。要紧是有个平常之心,散淡之念。试想,我师傅七十有五,一生经历女子一万千几,何曾出过一丝偏差?师傅嘱我:女子生病如同姐妹落疾,不论老幼丑俊脏污洁白,务必一视同仁,不得稍有差池。试想村姑十八,*翘翘然,其臀圆润可爱;试看富家小姐,水光溜滑,脂粉熏人,如何了得?凡此种种,要紧是炼就坐怀不乱之功。立志铲除病痛,大慈大悲,方能成功耳。”传主接上自夸:只要在行医过程中心诚意笃,那总少不了很多奇遇。例证:“有一次行至一大村镇,遇一妙龄少女,殊为艳丽,因与他人发生口角,一时气晕,呼吸不畅,嗝逆连连,脸色青黄。这时节危急万分,不由我伏身向前,嘴对嘴助其呼吸。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一刻有余。呜呼!既为行医之举,救人之方,又得以长长亲吻,真可谓歪打正着,举一反三,何乐而不为?如此经历不可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