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甲申朔正月,改元嗣圣,大赦天下。
清早,天尚蒙蒙微亮,长安城东的春明门还未打开,过往的行人、商客们却已经挤满了城门口。众人打扮各异,说是普通百姓却又大大的不象,约莫一百来号人拥挤在城门口,三三两两各成一群,彼此互不吭声,偶尔相互打量的眼神里还充斥着敌对与怀疑。从外表看,每个人的包袱与行囊里头都是鼓鼓的,显是夹藏了兵刃武器之类的东西。
此时虽说已是初春,但天气仍是比较寒冷。有些人似已忍受不住那股子寒气,开始不住的跺脚、呵气暖手。有个个子矮小的南方人,对于这种寒天冻地的天气着实承受不住,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鬼天气,真他妈的要把老子的手脚都给冻没了……”他才一开口,无数双眼睛登时转了过来,直盯得他心里咯噔了下,底下的话是越说越低,最后咋咋嘴,没了声息。
矮个子身旁站了位脸色焦黄的男人,他环顾下四周,神态颇为傲气,说道:“白师弟,把包袱里的那件大翻领的水貂皮袄拿出来给你姜师哥披上吧。”身后有个二十来岁的憨厚青年应了声,利索的拿出件皮袄,拎了衣领用力抖了抖,递给方才的矮个子男人道:“姜师哥,你冷快披上吧。”那矮个子的姜师哥面露喜色,急急的将皮袄接过裹在了身上,说道:“多谢严师哥。”那件水貂皮袄通身乌黑发亮,柔软无杂毛,实是一件珍贵无比的稀罕物,他这一裹上身,顿时引来无数道垂涎贪婪的目光。
这姓姜的身材矮小,皮袄却颇为宽大,将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只大黑熊,人群里有些女子见其模样实在好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聚在一起的人极多,但彼此均不做声,那几名女子这番嗤笑声音虽低,到底还是被那个姜师哥给听得个一清二楚,不由把脸一沉,哼道:“哪个臭娘皮活的不耐烦了,敢这等放肆的笑话老子?他妈的,别给老子逮到了,否则……嘿嘿,老子非扒了她的衣裳不可……”
那个严师哥叱道:“姜师弟,不可造次……”他原想这群人皆不知来历,万一因说话不得体而得罪了厉害的对头,结下了梁子,反倒不好。他这般想法诚然十分有理,但姜师弟却不领情,他哼了声,把头一昂,道:“严师哥,你放心,只要让我逮到那些个小娘皮,做兄弟的一定把最上眼的送给严师哥先享用享用……”说着脸上露出色眯眯的神情。
严师哥看他是越说越不象话了,刚想诉斥他两句,就听见人群里有个沙哑的女人声音说道:“华山派是越来越不长进啦,邱志荣那个混帐东西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尽是些不三不四的下作痞子,难怪江湖有传言,他女儿不顾廉耻的跟情郎跑了。哼哼,枉他还是一派掌门呢,我呸——”
随着最后的一声呸,严师哥只觉有道劲风从人群里穿出扑面袭来,速度甚快,来不及细想,急忙将身子一侧,堪堪险险的避过,心里暗叫一声:“好险!”他身形尚来不及站稳就听得身后“哎哟”一声大叫,接着“咕咚”一声笨重的巨响,急忙回头一瞧,却是自己的那个姜师弟仰天摔倒在地。姓白的青年慌手慌脚的将师兄扶起,只见他神情极为狼狈,左脸颊高高肿起,脸颊上还粘了些稠嗒嗒的东西,伸手一抹,却是一口痰,不禁怔住。
严师哥回头扫视人群,只觉人人面上均是一副嘲弄看好戏的表情,要找出刚才说话偷袭的那个女子实在很难,于是抱拳高声道:“在下华山派弟子严子光,敢问是哪位前辈高人赐教?”问了数声也没人回答,正感尴尬的时候,有个年约二十,身材高佻的少女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说道:“我婆婆早走远啦,她老人家说不想再看到你们这群脓包,免得生气。”
严子光强行将怒气压住,拱手道:“请问姑娘,尊长是哪一位?”如若不是对方那招偷袭太过厉害,严子光根本不会低声下气的说话。姓姜的矮个师弟却突然大吼一声,向那少女扑将过去,嘴里骂道:“他妈的,敢偷袭老子,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你。今天我非扒了你的衣裳给大伙瞧个够!”严子光大叫:“子建不可……”
姜子建早气疯了,哪里听的进去,一招“黑虎掏心”右爪急如闪电般向那少女胸口抓去。这一招既狠毒又下流,人群中有数人惊呼出声。
那少女却是脸露微笑,半分都没惊慌害怕的样子。姜子建的右手手指刚刚触及到她的衣服,突觉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如被火烫到般,连连缩手,却见食指与中指的手指甲变得漆黑如墨,更恐怖的是黑气顺着手指迅速蔓延到手背上,一会儿功夫整条手臂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