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培森去而复返,见梅菲斯面朝墙壁而睡,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不理他。他心中蠢蠢欲动,很想再骚扰几句,逗米线脸红,可终究是意识到该人乃是病人,好歹克制了冲动,自以为轻手轻脚地铺开防潮垫摊开睡袋,老老实实睡觉。他带来的夜灯在角落散着幽幽的微光,正好可以帮他看清米线的动静。可是他在这小空间里只能与床垂直地躺下,无法轻易看见米线。
小小的空间很安静,静得听得见梅菲斯粗重的呼吸声。葛培森思绪万千,心里更多的是激动。他刚才一路都在担心会不会吃米线的闭门羹,他当然是不可能一晚上拿病弱的米线家门当木鱼敲,相信米线也清楚。当门在钥匙旋转之下应声而开时,他的心充满狂喜。他相信,他进门这一小步,迈入的是两人关系的一大步。这说明米线已经不再不要见他,米线而且愿意让他共处一室。米线信任他,也愿意接受他的亲近。
但是葛培森并没忘记细心梳理米线的心理,总觉得她虽然释放了一些,可依然不够。理性地说,米线应该无愧于仔仔母亲的称号,可是米线似乎总是不肯忘记过去,总是将所有责任都放大了堆到自己头上,总是把自己往死角里引,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就像老话说的,做父母的都是七世欠孩子的,因此来世必以百倍来偿还孩子。葛培森自己没当过爹妈,也不喜欢小孩,不了解这种心理。可是想想丹尼的态度,可见这种话也未必适合所有父母。他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再说躺地上毕竟不舒服,他睡得难受,折腾好久才得睡着。似乎睡没多久又很快醒来,不过看看手表倒是已经清晨。
葛培森还想翻身继续睡,可是一想到他乃是深入敌后,在米线闺房过了一夜,一颗心顿时又骚动起来,哪儿还安睡得下去。他赶紧支起身看看依然安睡的梅菲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着觉得梅菲斯的鼻息声音小了点儿。但听得出还熟睡着。
葛培森的思想蠢蠢欲动着,斗争来斗争去,却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悄悄将睡袋收拾起来,脸也不洗就不辞而别。他不敢吵醒浓睡养病的梅菲斯。
葛培森也没直接回家,他先顺路去了钟点工家,将梅菲斯的房门钥匙交给钟点工,又留下菜钱,百般吩咐,才回家洗漱上班。
梅菲斯一夜好睡,醒来感觉头脑没再如睡下时候的沉重。可她没敢高兴得太早,小心打开手机先看时间,看到她只正常睡了一夜,而现在是早上八点,她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了下来。总算活过来了。
这时她才有暇想到屋里好像应该还有一个人。她本能地缩进被子,双手忙碌地整理一下颜面,这才敢探出头来细瞧。却见地上空空如也,都不见有葛培森的任何痕迹。她一时有些迷惘,细细回想,昨晚她记得葛培森缴了她的钥匙离开,可是她后来躺下就睡着了,都不知道葛培森又转回没有。她只记得昨天睡下时候很安心,不再害怕一睡之下就醒不来,也相信如果她再病变,会有人伸手帮她。这种感觉让她心里非常踏实,这是一种久违的踏实,源自她对葛培森的信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葛培森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信心。
可是没看到葛培森那张嬉皮笑脸,她竟是有些儿失望。直到一条短信进来,告诉她葛培森清早悄悄离去,而过不久钟点工会带菜蔬上门照料她一天,她的心才开朗起来。
可梅菲斯没有想到,将近十点种时候,敲门进来的除了自称是葛培森家的钟点工之外,还有两位看上去笑容可掬、养尊处优的中老年男女。她立刻意识到,这是葛培森的父母。他们来做什么?
对人情世故极其失望的梅菲斯立刻想到最坏的一个可能:他们是来婉转声讨她不该与他们高贵的儿子走到一起的吧。换她父母也会这么做,天下父母哪个不想看到孩子过得好。她心里防备起来,不防别的,她只怕听个闲言碎语。但她若无其事客客气气地延请三个人进屋,小小的空间顿时拥挤起来。
来的正是葛父葛母。葛父听钟点工来电说儿子晚上在梅家过夜,照料了一夜的病人,与太太商量之下,感觉儿子这回很不正常,看起来他们继续只从儿子方面入手阻止儿子想入非非很有难度,应该想办法见识见识那个梅菲斯,与对方好好谈谈。无论如何,虽然那个梅菲斯是好人,从一定意义上说也是儿子的恩人,可是恩人好人与儿媳又是两回事,经历那么复杂的女人不容易对付,他们不希望儿子身边潜伏的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女人,他们的儿子太单纯。况且,他们总是有点儿不满于梅菲斯的一次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