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屡攒屡丢,让我实在伤心。后来一气之下,不读书了。整整十年里,我没有买过一本书,这不仅是因为伤心,还因为家里穷。结婚、装修新居用掉了我所有的积蓄。加上虎妞做了家里的户主,把我的工资悉数收归她的麾下。我又带薪在复旦读书,没有了奖金。后来读哈尔滨理工大学时,单位直接把我的工资卡给了她,所以,我也没钱买书。这个阶段,我留下来的藏书,大约有七十多本吧,都是大学和研究生课程的经济类中外教科书。 度过了最穷困的读书时间,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傻大兵,拥有了可以当敲门砖的文凭。正逢我党要提拔“四化”年轻干部,我乘了东风做了单位的中层,后来又逐级提拔。加上出外讲课的报酬,担任某报社特约记者的稿费,兜里逐渐有了不用上交老婆的外快,我就又开始手痒,遏制不住的想往书店去烧掉几个子儿。 不是我天生书痴,而是因为我从读书中认识到,书籍能够把我们引入最美好的理想境界,并且能够让我结识历史上各个时代最伟大的智者。读一本好书,就如同与高尚的圣贤对话,使自己在最黑暗的日子里,都能感到心旷神怡。一个人静下心细读历史,就如同与许多哲人携手穿越在历史风云里,飞跃无数的仙境和废墟,一起去探寻人类世界的光明。所以,书店对我是最有吸引力的所在,再次想到它的时候,就像重逢失散多年的情人。 书店去的多了,文友也交结了一些,于是买的书,朋友赠的书,就开始在家里泛滥起来,起先它们老老实实的躺在那个我自己打的小书柜里。后来,书越来越多,它们就开始堆上了我的写字台,再后来就大着胆子爬上了虎妞的梳妆台。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我家的储藏室、床头、书桌、衣柜顶上,这样说吧凡是能裸露的地方都有了书的影子。于是虎妞不干了,她对我几次三番的下逐书令:你自己瞧瞧,这还像个家吗?简直一个破烂市,你自己决定,是书走,还是你走! 书是读书人的小老婆啊,我不能走,它当然更不能走。但这么多的书,总得找个地方安身啊。瞧着满屋子的书,我也觉得这脏乱差的局面得有所改观。也难怪虎妞发脾气,我们家来个客人,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有那会说话的就对虎妞说:大嫂,这么多书啊,真好,省你力气拖地啦。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儿子慢慢长大了,他竟然要求起自己的独立空间来了,原来空闲的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除了放衣物,还可以放书。现在,它们被儿子占领了。儿子在这里宣布为王的第一天,就毫不留情的把老爹的书给驱逐了出去。 没办法,架不住虎妞的虎威和儿子的野蛮占领,我从单位找来几个大纸盒子,把书从箱子、柜子子里挪出来,胡乱装了进去。放进了储藏室的角落里。冬天过了,我把纸箱里的书拿出来,一看它们全都长毛了。于是春秋两季,阳台就成了我晒书的地方。我说了,图书就是读书人的小老婆,怎么能让它如此委屈呢?看着书封面上的霉点,我这个心疼啊。可当着老婆的面,大丈夫就是有泪也不好意思轻弹哈。 江南多水、多雨,湿气重,纸板又吸湿,把书放在纸盒里显然不是个藏书的办法。于是对书房的渴望就时刻纠缠着我的心。 这年我从企业单位出来,退掉了持有的股份,手里有了几个子,又动员虎妞到银行贷款,在远郊买了一间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当时,我可没敢说要买个书房哈,虎妞是个不读书且把两个小钱看得非常紧的当家的。我只是心怀鬼胎的骗她说,咱买个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以后父母也好过来住住。虎妞上当了。房子买下来,就由不得她了。我把其中方方正正的一间装修成了书房。并且用放弃对整幢房子装修设计权的条件,换来虎妞答应我添置了一套苹果牌藏书柜。这下鸟枪换炮了。 我有了自己的书房,有了自己的藏书室。图书这个小老婆,有了自己专门的后宫。 我的书房一面是个半落地的飘窗,几乎就是一面墙,我把下面做了储藏柜,上面铺上黑色大理石。窗明几净的,空明、晓亮。靠西、靠南两面墙,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书柜,透明的玻璃窗。窗前放置我的书桌、电脑台,装了一套高级廸波音响。 为了防潮,我在每个柜子里都放了进口的防潮盒与防潮剂,还有防虫丸。并且装了空调。我用了半年的时间,给我的藏书专门做了数据库,登记它们的来路、分类与价值。现在估计有个七千本吧。不算多,也不算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