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禁军都教头铁昂被徐鸣皋揿住,知道今日性命难保,便将双手护住了前心两胁,咬紧牙关,运动全身工夫,尽他们捶打,并不还手。鸣皋提起拳头,结结实实的痛打一顿,再加徐寿、李武两个加上些饶头儿,打得铁昂口喷鲜血。再说黄三保被包行恭拖翻在地,也打得七死八活。众英雄见街上看的人拥挤满了,有许多不便,眼见这两个也打得勾了,再打定然性命不保,便放了手,由他们逃生而去。
杨小舫走到里头,听得罗季芳声音在那里骂人,只是看不见他躲在那里。走到半宙边一看,只见两个呆子在淤泥内厮打,滚得一身臭泥浆,连忙喝住。王能、季芳还不肯放手。却好鸣皋等进来,见了这般光景,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匹夫,好一个大师伯!还像什么样子?你们倒自己人先要厮打。”狄洪道把王能畜生长畜生短骂了一场,那二人方才扒起来。罗季芳自觉难以为情,丁到笑将起来。王能看看季芳,看看自己,都是泥乌龟一般,忍不住也笑起来。众弟兄无不绝倒。
湘帆便叫家人到里边唤出韦妈来。韦妈见两个教师已去,心中忐忐忑忑,恐怕铁昂吃了亏,明日迁怒与他,听得湘帆叫唤,便道:“周大爷,今日把他二个打了,明日倘来寻着我们,却是怎处?”湘帆道:“你只管放心,天坍下来,有我姓周的顶着。你快去端整浴盆,取二套衣服过来,与二位大爷洗澡换衣服。”韦妈道:“周大爷要浴盆洗澡,容易得很,要衣服却是没有。我们只有女人衣裙,却没男人的衣衫。”湘帆道:“既如此,你只端整他二位洗澡就是。”韦妈连忙吩咐用人,引领季芳、王能到里边洗浴。湘帆取出四五两银子,叫家人到衣铺里买二套配身衣服,与他二人穿了。又与了韦妈十两银子,赔偿他打坏东西门户。时已将晚,众英雄回转周家而去。
且说铁昂同了黄三保达得性命,回到公馆之中,忙取上等伤药吃了,换了一身衣服,二人来到邺天庆府中。那邺天庆乃铁昂的师父,他的拳棒工夫,称为天下第一条好汉。宁王收为心腹,封他为无敌大将军,总管兵马都元帅,绰号叫做飞天燕,实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轻身纵跳,马上战工,件件皆精。宁王曾夸口:“外有非非僧,内有邺天庆,何愁大事不成!”可想而知,这邺天庆的本事,不在非非僧之下。
今日铁昂同三保到来,见了天庆,哭诉其事,商量要奏知宁王,陷害湘帆性命。那知邺天庆听了铁昂一番言语,勃然大怒,骂道:“好个禁军都教头!被乡下做工的打了,羞也不羞,将来还好出去冲锋打仗,身临大敌?大丈夫在百万军中,也要杀出杀进;却遇几个烧窑的,就吃这大亏,亏你有脸来告诉我!若被王爷知晓,莫说你没有脸面,连我也少威光。快些与我闭了嘴罢!”骂得铁昂、三保二人一佛勿出世,只得喏喏连声,退将出来。
回到公馆之中,好不气闷,埋怨三保道;“都是你不好。什么乡下人,看他们的样子,可像做工的人?个个拳法精通,工夫甚高,不知那里来的这班强盗。”三保道:“周大是个生意人,虽然爱弄拳棒,他一时那里去聘请许多拳教师来?”铁昂道:“我怎知他?只是须要想条计策,如何方可出这口无穷的怨气?”三保道:“师父体要烦恼。我想李军师神机妙算,我们何不与他商量,必有妙计,以报昨日之仇。”铁昂道:“倘然他不肯,反把此事告知王爷,说我们如此没用,反为不美。”三保道:“只要送些银子与他就是了。待徒弟去准备礼物,明日与师父同往。”铁昂应允。
三保回转自己家中,备了一副厚礼,明日同了师父,来到军师府内。李自然把礼物收了,就请书房中相见。铁昂同三保拜见已毕,家人送上香茗。自然开言问道:“今日二位教头光临,蒙赐厚礼,贫道怎好无功受禄。未知二位教头有何见教?”铁昂道:“些些薄礼,何足挂齿。今日特来叩请大安,并有一事相商。”自然道:“请问何事?”铁昂便将黄三保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自然道:“你可听得他口音是那里人?”三保道:“口音不一。也有江南人,也有山东人,陕西、苏州都有在内,只是江南人多。”自然道:“容貌如何?”铁昂道:“有的像武生,有的像强盗,有的像读书人,都有在内。”自然道:“本领如何?”铁昂道:“若没本事的,我们也不吃他打得这样了。”自然只把头摇,道:“吾看此事,必须禀与王爷知晓。”铁昂把眼看着三保。三保道:“军师,这个却使不得。王爷知道我们被做工人打伤,必然责我们没用,枉做禁军都教头,将来怎好打仗?”自然哈哈大笑道:“你二位真是呆子。口是活的,谁教你依直说了?据贫道看来,这班人有些来历,莫非就是俞谦手下这一班凶徒?”铁昂道:“军师怎样晓得?”自然道:“王爷前年在苏州摆设擂台,被扬州徐鹤将严虎打伤,就此得病而亡。罗德拖倒擂台,副台主造反,投入他一伙。后来金山寺杀死非非和尚,伤了多少大将。去年在太平县拿住二名,后在鄱阳湖被劫。又在石棣山伤了五虎将。他们一意与王爷作对,由江南一路上来。计算他们的心思,岂有不来这里之理?况且口音、形貌、本领,又皆符合。谅他们到此已久,那周湘帆是个好客之人,与他们气味相投,定然入了伙伴。若不奏明千岁,设计拿住杀却,将来为祸不小!请二位放心便了。”铁昂谢过了军师,与黄三保各自回转自己府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