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傀儡生从空飞下,后面还有一个。玄贞子喜道;“徒弟来了。”王介生、庆喜走下阶来,两人执住两手,孙大娘抱住那人,大哭起来,众人都吃一惊。你道是谁?原来是草上飞焦大鹏。众人疑鬼疑神的,都道:“焦大哥阵亡,已将灵枢送张家堡去。今日从天而降,莫非前日原不曾死么?”看官看到此处,亦要疑心。不知后来宁王造反,与王守仁对敌,余半仙兄妹二人用钉头七箭书之法,要拜死王守仁,幸得草上飞盗出草人,保了性命。前书五十三回中,早已先提。玄贞子知未来之事,知草上飞要成此大功,但余七妖法利害,凡胎肉骨,都不能进去破他,须要脱了凡胎,方能进去。前日草上飞死于邺天庆之手,玄贞子原先知道,却不去救,反请傀儡生来度他魂灵,兵解成仙。你道怎的兵解成仙?仙家有一派流传,要度脱凡人成仙,必要此人死于刀兵,可脱凡胎,这就名为兵解,并非是旁门左道,不过是个外功,与玄贞子内功一道,略有分别。内功是凡胎肉骨亦可飞升,外功必须脱了凡胎方能成道,两者虽有内外之分,并无高低之别。
那傀儡生受了玄贞子之托,到焦大鹏阵亡的时候,将他魂灵度去,回山炼魂,七日成了仙道,同到赵王庄来。方才落下阶前,见妻子孙大娘双手抱住,焦大鹏道:“快放手。”孙大娘流泪不肯。焦大鹏望上一腾,孙大娘怀中虚无所有。这孙大娘神力无穷,若人身被他抱住,一时万不能挣脱,因是魂灵,却抱不牢的。当时腾空又落下来,与各人相见,又向庆喜说:“表弟难得到此,姑母好么?”庆喜道:“自从表兄凶信传到家中,母亲哭泣,弟念表兄救命之恩,更觉伤心,特来祭奠。路上遇着结义王介生兄,一同到此。如今表兄已成仙道,可否同弟回去一行,安慰母亲?”焦大鹏道:“这使不得。我随师父在此救众人之难,要事毕之后,来见姑母,请表弟先回去安慰便了。”
焦大鹏走上厅来,拜师父玄贞子。玄贞子扶起来,谢了傀儡生,将焦大鹏之事,细告众人。徐鸣皋等听了,方知仙家妙用,敬慕非常。徐鸣皋向傀儡生、玄贞子纳头下拜道:“二位光降,妖法不愁不灭。但是周湘帆、杨小舫、包行恭三兄弟受灾日久,恐伤性命,还望速赐解救。”傀儡生笑道:“这可不虑。师侄包行恭下山时候,我在路上送他一粒丹丸,防备急难。他三人在一处,都保得性命。至于破余七妖法,有你大师伯在此,我有何能。”玄贞子道:“休得太谦,这事全仗先生。焦敝徒从前在我处学剑未成,要做义侠的勾当,不能修炼。今已蒙先生度脱成道,我当带回山去,教他剑术,三日后即来听候调度。妖法虽利害,尚有四五日工夫,请先生布置,一切拜托。”说罢,与焦大鹏师徒二人,向徐鸣皋等辞别。
焦大鹏又向王介生、庆喜执手言别,又向孙大娘说:“你在此出力相助,不日王凤始将到,他是张家堡英雄馆招赘我的,亦是女中义侠。你姊妹二人从未会面,可在此相会,我三日后即来。”说罢,随玄贞子下阶,一阵清风,两人都不见了。一尘子让傀儡生主张一切,傀儡生再三推让而后受之。徐鸣皋留王介生、庆喜住了一夜,送王介生回苏,将一切情形告知俞谦,又送庆喜回河南去。
看官不可性急,晚生把赵王庄紧急之事暂且束之高阁,倒要闲情别致,将窦庆喜回去路上的事表一表。窦庆喜同王介生一路来到南村,将昨日店中寄放行李等件,各人取了,分手而别。庆喜行了一日,尚未出南昌府地界,走差了路,到一小村。天色晚了,错过宿店,天边一轮皓月推上来了。此时正是二月十五夜,月光圆满,照着半里之外有一堆茅舍,紧忙走过去敲门借宿。只听呀的一声,柴扉开了,走出一个美妇人来,问:“何人敲门?”庆喜道:“我是远方来的,错过宿店,没处安身,要求借宿一夜。不知尊府的男子在家么?”那妇人在月光之下将他一看,唇红齿白,好一个标致的官人,便说:“我家没有男子在家,客官寄宿不妨。”庆喜一想道:“这却不便,宁可走了一夜。”看官,你想他真是正人君子的行为,若是贪滢之人,遇着此等地方,正中下怀,岂有不愿意的?那里想得到一顷之候性命不保,并且没人来救。当下庆喜回身便走,那妇人连忙跨出柴扉,将他扯住道:“客官,从此过去的地方,没有人家,你却何处安身?我看你文弱书生,万不可长走夜路。不嫌茅庐草榻,将就一夜罢。”庆喜走不脱了,又恐夜深力倦,真不能走路,姑且从权。又想了一想:“此地四处并无居人,莫非是妖精变化不成?也顾不得许多,我曾经过灾难,有焦表兄来救,死生有命,只要心正无邪,不必害怕。”于是放心大胆,跟那妇人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