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虽然以前也经常“出名”,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出得这么彻底、这么狼狈,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凡事只凭一时兴起,头脑一发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此吃亏上当了不知多少回还是不知悔改。我的本意是想趁着年轻拍一张这样的照片留着作纪念,等将来老了看,一定会很有意义。我从小就是个感性的人,把什么都想得很美好,却不知道在世俗的世界里,并不是所有的人思想都那么单纯,这张照片如果是个普通的模特来拍,放在展厅里也就是赢得几句赞美而已,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引来排山倒海般的非议。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来电台接我回家的人竟是祁树礼,毫无疑问,他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摄影展的当天他并没去,据说是把票给了手下的人,就算手下的人没告诉他,报纸、网络肯定也会告诉他的。
坐在祁树礼的豪华大奔里,我一语不发,他也是。但他的样子很骇人,绷着脸,眼睛也没看我,额上青筋在很克制地轻跳。到了雅兰居,他就没理由克制了,冲着我大吼大叫,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把我撕碎,我以为他起码会扇我两巴掌,但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晚上下起了大雨,祁树礼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烟,脸色阴郁。小四放了水,我上楼去洗澡,洗完澡后进卧室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当自己已经死去。祁树礼进来,他已恢复平静,但神色疲惫,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眼睛里是冷冷的痛楚和失落。
“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活得开心?如果堕落能让你开心,我可以跟你一起堕落,我带你去美国,那里是堕落者的天堂,你想怎么堕落都可以,可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跟高澎这种人渣鬼混?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吗?”
我瞪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淌在了枕边。
祁树礼说到这里站起身,走到我床边,满眼泪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果没有人爱你,我可以给你爱,我的爱只对你敞开,你为什么宁可拒绝我的爱而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他就那么值得你付出吗?甚至可以让你为他堕落为他作践自己吗?”
“他”指的是耿墨池。
我疲惫至极,闭上眼睛不想再听。祁树礼又说了些什么,我已没有印象,只知道他最后离开的时候俯下身子在我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对你,我是真的很爱你。”
然后他摸摸我的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房间,出门的时候我好像还听见他说了句,“我绝不放过那浑蛋,你等着看好了!”
我忽然很担心高澎,这事闹开后他就销声匿迹了好几天,不用说,他在为这事深深地自责。我真怕他出什么事,因为我知道,他比我还脆弱,在他洒脱不羁甚至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极敏感脆弱的心,他能走出这件事情的阴影吗?
我打他手机,停机,又打他工作室和公寓的电话,也无人接听,我开始慌张起来。正想去找他,他却来找我了,没有进雅兰居,而是给我打了个电话把我叫下了楼。
当时正是晚上,他穿了件黑色皮夹克,抄着手在湖边的梧桐树下等我。风很大,他的头发被吹得很乱,昏暗的灯光下,我感觉他明显地消瘦了,神情疲惫而沧桑。我问他怎么不进屋,他说不了,只有几句话跟我说。
“你想说什么?”我怜惜地看着他。
“对不起,考儿,是我害了你,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可我……”他猛吸一口烟,低头看着满地的落叶,始终不敢看我。
“我说过责怪你的话吗?我是成年人,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但是,你丢了工作……”
“那有什么关系,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嘛。”我笑着看他,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话,“我真的没什么事,我现在挺好的,倒是你,别为我担心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你还是应该振作起来,你答应过我的,要跟我一起努力,我们要好好地活着。”
高澎吃惊地看着我,不能相信事到如今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活得好,没有人爱我们,我们只能自己爱自己,自己珍惜自己,你懂不懂?”我握住他冰冷的手,竭力想给他安慰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