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员外意欲留住三人保护他们,便道:“徐英雄今欲何往?若不嫌待慢,有亵三位义士在敝庄盘桓几时,救护一村百姓。料想他们早晚必来报复。未知肯俯允否?”鸣皋道:“并非晚生无情,我们若在此间,非惟无益,反要害了一村性命。”赵员外道:“徐英雄说那里话来。别的休说,只昨夜,若非三位在此,只怕此时合村变作丘墟的了!”鸣皋道;“员外有所不知,那老奸恨我入骨。前日有三位兄弟,陷在王府牢内,前夜私进王宫,意欲劫救,不料被他们知觉,追赶一程,因此统道经此。昨夜听得贼将叫喊,声声拿捉行刺王宫的奸细,不知怎的晓得我们在此,谅必他们猜疑罢了。若然留在此间,岂不是弄假成真,以虚成实,老奸怎肯干休?必然大队而来,将村庄团团围住。那时进退两难,势难抵敌,岂非害了一村身家性命?若是我们去了,虚则虚,实则实,你们只有保护闾阎、格杀强盗之功,并无藏匿奸细、拒敌王师之罪,到官尚可辩白。”
正在说着,那王仁义大哭起来,道:“吾兄死得惨伤,我们岂肯束手就缚!若到官分辩,再也休题。那班脏官都是一党,严刑酷罚,那怕你不诬服?如今江西全省并无天日的了,我们情愿战死沙场,不愿刑杀公堂。只要杀得他们一个,就到了本钱;杀了两个,就是对本对利。”众人同声附和。
鸣皋见他们如此义气,到弄得进退两难,便向鹪寄生道:“老师尊意,如何处置?”鹪寄生道:“我观此村,后靠高山,右临岩峪,只有两面受兵。左边林树深密,山路曲折,尽可埋伏。只有前面难守。若得筑起土城,便可拒敌。正是一人把关,万夫莫开。但只少几员大将。既然赵员外求助,众人义气,我们只得帮他一臂。只是战斗兵机,顷刻万变,除了伊、吕、诸葛的大才,谁能料其必胜?倘有疏虞,体要怪怨我们。”赵员外同王仁义、赵文、赵武并众壮丁、村人等,齐声答应:“我等情愿死守,遵听号令,决无反悔!”鹪寄生道:“你们众意既坚,为今之计,第一要事先筑土城,准备预敌。我料贼兵非明即后,便来报复。员外速命合村人众,无论男女老少,赶紧筑起一道土城,限一日夜完备。先把门户关闭,方可拒敌。”赵琰随命赵文、赵武,去叫众人行事,务要竭力赶紧。赵文、赵武奉命而去。鹪寄生对一枝梅道;“慕容兄相烦到马家村一行,相请众英雄到来帮助。”一枝梅道:“小侄随即便去。”乃别了众人,立刻往马家村去了。赵员外吩咐准备筵席,等候众位英雄到来。我且慢表。
却说那铁昂的浑家姓姜,乃本地南昌人氏,是个寡居的孀妇,颇有几分姿色,铁昂宠爱异常。那姜氏有个哥哥,叫做姜玉林,最爱赌博,也是个无赖。祖上传下家产,被他输得精光,在前头的妹丈处,借贷银钱,到手便完。一而再,再而三,弄得自己不好上门。后来相交了一班响马强盗,常常去做那没本的买卖。后来妹丈亡故,妹子嫁了铁昂,时常要来借贷。及至铁昂做了宁王手下禁军都教头,那姜氏在丈夫面前,要他提拔哥哥。那时宁王正在招兵之际,铁昂便叫姜玉林去招了一班响马强盗,在宁王面前保举,提拔他做了一个千总之职。那姜玉林一旦做了官,正是小人得福便轻狂,有了银钱,就整日整夜的在营内与众弟兄赌钱。所得俸禄饷银,那里够用?他心生一计,便与手下弟兄商议,夜间私自出营,扮了强盗,到各处村庄打劫,民间受累无穷。有的晓得他们乃营内的官军,到南昌府告状,反被官府责打,当做诬良为盗。铁昂虽然晓得,亦是眼开眼闭,由他所为。故此姜玉林越发胆大。
后来知道赵王庄日产千金——你道什么出产?原来江西出的白垩,要算赵王庄产的为第一。颜色又白,泥性又细。要烧上好磁器,须用那处的白垩。又有一种颜料,看去好似黑土一般,拿来画在碗上,在窑内烧好了,却成上好的蓝色,乃碗盏上要用之物,亦是此处的最好。相传柴窑的雨过天青,就是用此处的白圣颜料做的。所以这颜料极贵。当时有句俗话,叫做一两黄金一两泥。虽则盛言之下,然而其贵重可想而知。所以这赵王庄十分豪富。那知道他们早已听得各处村庄被劫,聘请教师,团练壮丁,十分严备,所以屡次被他们杀败,伤了多少兵丁。姜玉林怀恨在心,与妹丈商议报仇,要来扫荡村庄,亦可掳掠许多财物。铁昂却不敢动手。恰好徐鸣皋私探王宫,铁昂心生一计,便奏知宁王,只说徐鸣皋一班逆党,藏匿在赵王庄上,宁王信以为真,便命邺天庆带领二千军马,同了铁昂、雷大春,连夜到赵王庄,拿捉逆党。不料事有凑巧,恰正鸣皋等三人在那里借宿,弄假成真,吃了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