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阅仲突然俯在张倩耳边低声说:“你说大家天天这么吃,会不会吃出胃病来?”
张倩“扑哧”笑出声来。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张倩吐吐舌头,把筷子一放,抹抹嘴,走出了屋子。
张倩自幼喜欢读书、写作,现在身为S大学学生的她已经出版过两本散文集,是在学校中小有名气的“学生作家”。她得到的稿费全都用来买了书,偏偏自己的家族里有这么一座藏书楼她却不得其门而入,可想而知她心里的不甘了。
张倩绕着藏书楼转了一圈,还是只能在台阶上发呆。
“砰!砰!”突然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张倩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人。
“这里,嗨,回头看。”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张倩一转身,一个青年男子正在藏书楼里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个人双臂垫着头趴在窗台上,所以张倩只能看见他的两只眼睛。“你想进来吗?”男子问道。
张倩看看依旧锁着的楼门,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进去的?”
男子站直了身体,向张倩做了个要她跟过去的手势,向楼东侧走去。张倩连忙从外面跟上他。
楼的东面离高达三米的外墙只有一米远近,无门无窗,张倩在那条小夹道前站住,却看见那个人又在楼里做着手势,要她转过去。她不解地走进夹道,听到轻轻一声响动,楼东墙上打开了一扇暗门,那个人伸出头来,向她招着手。
张倩走进去,那个人又把暗门关上,笑嘻嘻地看着她。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身材高大,十分英俊,留着长头发,穿着一身牛仔装,脖子上挂着造型独特的银饰,手指上也戴着大银戒指,一副时髦的打扮。他一边把一摞书向书架上放一边问:“这几天总看见你在外面转悠,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应该先说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不然我报警了。”张倩板下脸来威胁道。这个奇怪的青年和那道家里人都不知道的暗门,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我在打扫、整理啊,你看不出来吗?”青年小心地掸着书架上的灰尘说。
张倩这才注意到,楼中竟是如此干净整洁。书架上、窗台上一尘不染,所有的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地上的方砖缝隙里都看不到灰尘,楼梯扶手更是擦得光可鉴人。自从曾祖父去世后,这座楼一直牢牢锁着已经半个月了,按道理说不该这么干净,难道都是这个人打扫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打扫?”
“张老头儿死了,这里也没人管了,我不打扫谁打扫?”青年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以前一个星期来一次就行,可是现在一会儿有人来找书,一会儿有人来估价,一来就是一大帮,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想想打扫的人多辛苦。害得我天天得来,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啊。”
“难道你认识我曾祖父?!”张倩不由得喊出来。
青年耸耸肩,不置可否,熟练地把几本被人抽出来随手乱放的书插回原来的架子上。他只看一眼书名,马上就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你真的每天都来啊?”张倩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嗯。”他撇撇嘴,“你以为我乐意来啊,还不是因为答应了他。”
张倩看看这么大的一座楼,数万册书他一个人整理,不禁心生佩服,称赞道:“真是难为你了。”
“那当然,也就是我,换了别人……”他得意地说,“对了,我叫刘地,你呢?张家的每一个子孙我都知道,说名字出来我就知道你是谁。”
“真的假的?”张倩不信,“我叫张倩。”
“张爱国的女儿,张桐的孙女。对不对?”刘地马上背出了她的家谱。
“你真知道!”张倩张大了嘴,“看来你一定和我曾祖父很熟,他一定对你说了很多我家的事。”
“还有呢,来。”刘地对她勾勾手指。
他直接走上二楼,纵身一跳,从一根柱子的雕花沿上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大红木橱柜。橱柜里全是用匣子盛着、用红绫子包裹着的泛黄的线装书,有些还是手写本,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刘地把这些书一匣匣抽出来,最后拿出了一个匣子递给张倩:“打开。”
张倩不解地打开匣子,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两本她再熟悉不过的书:“这是……”
“那个老家伙听说你当了作家,兴奋得不得了,亲自跑出去买了两本回来,放在这个专放珍本书的橱柜里,还絮叨着什么‘张氏四代藏书,今天终于也有了张氏子孙自己写的书了’,就差老泪纵横了,你可是他的骄傲啊。”
张倩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眼泪。在她的记忆中曾祖父就是个“老人”,一个苍老、迟缓、严肃,终日一言不发,一旦别人靠近他的书就挥杖打人的老人。她一共也没有跟他说过几次话,甚至以为这么多子孙中他根本不见得认识自己,可是没有想到……张倩捧着那只匣子,一时百感交集。
“小倩……小倩……你在哪里?”
张倩抬起头来,是张阅仲在找她,万一被这个家伙知道了刘地和暗门的事,保证不出十分钟就“地球人都知道了”。
她小声对刘地说:“我堂哥来找我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和暗门的事说出去的。”
刘地表情古怪地问:“他在叫你?”
“对,他是我堂哥张阅仲。”
“小倩!哈哈哈哈……”刘地放肆地大笑起来,“小倩,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叫。”他笑的声音那么大,张倩怕人听见,又为自己的名字被这么叫而尴尬,拿起一本书向他嘴上捂去。
“小倩,咕咕咕……”刘地还在笑,结果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张倩听见张阅仲的声音越来越近,只好把书放下,跑下楼去,临走前回头看,见刘地弯着腰,扶着书橱,还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