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门口,经常可以看到捡破烂的老人。 他们是我们的垃圾检验员呢,我们的垃圾袋在没有扔到垃圾筒前,总是被他们先拿去,在里面挑拣出可以要的东西,然后再扔掉。可是,我们都知道吧,要扔的东西总是很脏,什么都有,生活的垃圾里很多难以打开,难以面对别人的,比如手纸。 即便是手纸,他们也打开,看看是手纸,就很自然的扔掉,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捡到东西的可能,当我不愿意他们打开我的袋子时,总是先告诉他们:脏。然后直接扔掉。而那时,就会看到一个没牙的老人对我笑,仿佛在说“这娃怪仁义”,我知道那是对我多说一句话的感谢。 是啊,很多时候,我会想起来多说一句话。那多说的一句里,就能看出心肠的颜色;很多时候,我也会少说一句话,那少说的一句里,也可以看出心肠的颜色。 我也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也许我的衣服很简单,但要干净;也许我吃得很简单,但要干净;也许我会经常到小摊吃米线,但我一定会看那里的碗洗好没有。这就是我那天会吃到一半就走的原因了。 春天的阳光很好。小区的小吃摊前人来人往,中午不回去的学生,附近的生意人,都来吃饭,屋里停水了,我就下去吃米线,永远的米线,百吃不厌,也许不久的将来,我的身材就会如米线一样优美。米线的摊上,已经有了很多的人,不远处一个衣不遮体的老人,正在一条沟里寻找什么,我看了看他,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我拿些纸来,擦净桌上的水,扔掉的纸立即被人捡去了,那是那个没牙的老人,她看着我笑,我也笑。我要了米线慢慢的吃。天是那样的蓝,我从清亮的碗里看到了天,是那样的蓝,碗里的油花仿佛飘在天空的UFO,我看到了风筝,从我不知道的地方飞了起来,牵在我不知道的一个人的手里。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把沟里的一个烂菠萝捞上来,我看到了他瘦骨鳞峋的臀部,就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够了,够了”。我听见有人说,一看,竟是那个没牙的老女人,她正推辞老板给她加汤的好意。原来,她也在吃,而且就坐在我的不远处,我看到她的手指一截到了碗里,那是怎样的手,那样的手,也许在刚刚还翻过谁家手纸的袋子,而此时,那个手就伸到了碗里,我忽然吃不下去了,仿佛那只手伸到了我的碗里,我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想象,可是没有用了,反胃的感觉象爱上一个人一样,上来时,怎么也下不去了。 不吃了。 我慢慢的走回去,看到那个露出臀部的老人,正把烂菠箩往嘴里塞,这怎么能吃,我看了他,就走开了。这时候听到了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别吃,坏了” 你别吃啊,坏了。 我回头看见了两个老人,我听到一个贫穷的老女人对一个痴呆的老人说:你别吃,吃了心里会难受。说完,就把我没吃完的米线端给了他,他高兴的吃了起来。 我忽然心里很难受。忽然想起遥远的过去的日子里,生病的爷爷对病得起不了床的奶奶说:你别喝凉的,心里会难受。我的心里忽然是那样的难受,我看到了春天的树枝间那蓝蓝的天,那样的干净,象水一样,洗过我的心灵,洗得我好难受,仿佛碘酒烧过我的伤。 这样的尘世里,谁还真的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