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后人还是要继承您的事业的……"我急忙安慰伟大的亡灵。
"嘿嘿……"马克思又发出洋溢着睿智的笑声。"我的孩子,请你别低估了我的智力。我还不至于傻到以为后人干的事是在继承我的事业。我的事业已经在一八八三年完成了,每一代人只是在干历史规定每一代人所能干的事。全人类的解放是全人类每一代人不断奋斗的事业。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党都不能包办,别说一个人了。只有患了老年性痴呆症的人才敢接受别人称自己是世界革命的领袖,和要求他的后人去完成他的所谓事业。你记住,孩子,黑格尔说的这句话很对。'各个民族及其政府并没有从历史中学到什么:对这点说,每个时期都是太特殊了。'这也就是说,每个时代都具有如此独特的环境,每个时代都是如此特殊的状态,以至必须而且也只有从那种状态出发,以它为根据,才能判断那个时代,处理那个时代的事务。所以,那些打着我的旗号却能'自行其事'的人常常会取得成功,道理就在这里。可是,倘若我还活在你们中间,我还有发言权,我就会要求他:阁下,你用你自己的语言来说话好吗?你不自觉地'得'了我的'意',却自觉地牢牢抓住我的'言'往往把我的'言'搞得似是而非,又何必呢?其实,如果你不以为我狂妄的话,我可以说,凡是成功的革命事业,都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结果,假如仅仅抓住我的只言片语,等于叫我死亡第二次。唉,孩子,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眼看着人家把你的精神处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
"是的,我也有过类似的体会,尽管我们根本不能相比。"我说,"那么,您对我们社会的前景有什么可以指教我的吗?因为这个问题不仅仅关乎到我如何对待生活,还关乎到我的生与死。"
"经济!"马克思立刻接上问题回答,"要从经济上来看问题,唯物主义的历史观我已经大体上表述过了。那就是,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一直在其中活动的现存生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我再告诉你,这种历史观还有另外一面:当生产力衰退的时候,萎缩的时候,已经不能维持社会的生存的时候,社会革命的时代也同样会到来,以便挽救濒于死变的生产力。而看起来。这种社会革命是先从上层建筑开始的。由上层建筑的变革来改变生产关系。现在,你们的生产务已经被阉割了,连再生产的能力也没有了,它一直在靠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来勉强维持。可笑的是:你们这个时代,不是脑、不是手,而是嘴这种器官特别发达的时代。你想想,这样的时代能持续多久呢?……"
马克思的话刚说到这里,我家的门倏地开了。曹学义从黑洞洞的门里钻出来,披着他的旧军装。同时钻出来的,还有我家的那只灰猫。曹学义在它身上绊了一下,急匆匆地向他家的方向走去。而灰猫"哇"地大叫一声,一下子蹿到了房顶上。
这个冲撞了伟大的亡灵的人居然是个共产党员。
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