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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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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要拍桌子,“注意一下国民情绪好不好!”
又转下去。又糊了,还是王佳。大家有点面面相觑,不知怎搞成这样。王佳好象从没这么爽过,合不拢嘴巴了。扔钱吧!砸!
那晚王佳赢走两万七千块,乱七八糟的,红的绿的百元票子堆了五六堆,手纸似的脏乱。还是小娜在厨房里找了个超市里给的方便袋,龌龌龊龊塞进去。
大半夜的,大家神经有点迟钝凌乱,尤其是打乱了心中布局后有些不知所措,连夜宵也忘了。于是静默中各自找地方睡一觉。我和王佳很不厚道地走向主人的卧室,栽上去再不想下来。大志只得去客房。于小娜在客房里躺了不到一刻钟也回来了,说没义务睡那破地方,硬硬地挤在中间。
那一晚睡势实在是地球崩溃!
咱不到六小时输了一万七千块,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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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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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钱了自然不爽,主要窝心的还是于小娜两口子的心态,五十步笑百步,加起来还不如我输的多,一定心里高兴地认为终于打败了我。牌桌上输了,工作上赢回来呀,还真不是那么回事,上午该签的四百多万的合同硬生生地推至一周之后,不是夜长梦多么?
那天下午公司也没回,直接去酒吧里把剩下的时间空耗了,省得坏心情牵连了其他的事。刚坐定,侍应生小妞儿撅着小嘴把单子拍在我面前枣红桌子上,有点情绪不正常地看着我。
“喂,我说你干嘛呀!拍什么拍!这几天全他妈的怎么了?事事不顺心!你得说清楚为什么在我面前这么拍桌子!”我的火气说来就来了,也冲她大大拍了一下。
那女子好像刚回过神来,样子好像被镇住了,有点手足无措地望着我。吧台上更高一级模样的女人连忙走过来道歉:“对不起,女士,她今天刚好有不顺心的事,刚发了薪水出去转了一圈,就让小偷给惦记走了,心里有火,可能不是有意的……”
“噢,不顺心就拿客人出气呀!我今天还没签成百万大单呢,我是不是就该砍下客户的脑袋当球踢?有没有点职业水准?服务行业就看你态度,心情不好请一天假把心情歇好!搞得像公交车售票员似的,冷、硬、横,谁买你的账!”
那妞儿却一点也不服软,嘟嘟囔囔地说:“我请假,谁补我工资呀?你说得轻巧,没丢你的钱你当然不会着急!有钱就了不起了?什么人哪,暴发户的嘴脸……”
周围桌子上的人好象在窃笑。那一刻我脑袋突然有些清醒了,碰到了在社会底层挣扎想发财没机会蓄了一肚子积怨的人,也许她刚才拍桌子是无意识的;我发火也是控制不住的,不管是谁,跟人格无关,就是他腰缠万贯的老板在面前,那么没有职业水准地拍也不行!关键是现在她突然站在弱势、被动、被欺负的群体上向我这个看似“社会中坚力量”中的单独一个人发出类似道德、品格、操守等等的挑战。这背后的问题可大啦,关于整个新兴富裕阶层的道德缺位,品行不匹配,操守低下等等。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干嘛拉我出来作替罪羊?当然问题不能聚在这么大的背景下驳斥,回归原位:职业。现在有什么真理?只有自圆其说和游戏规则。
我清了清喉咙,“先说说我是不是暴发户的问题,答案可能是,以你为参照物,我只是个小小的暴发户。北京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制造大量的暴发户,我只是其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个,给我五分钟听我说完。你想见绅士和贵族么?我告诉你,目前还看不到,大街上满目都是暴发户。三代才能打造一个贵族,第一代就得像我这样或像别的大暴发户一样,心里只有两个字:搞钱!第二代,有了钱,有了气氛,才能熏陶;第三代才能在修养和品位上胜出。就像你刚才拍桌子,我还得拿起你的手小心地呵护:小姐,不要把手拍坏了哦!你等到五十年之后吧!现在,我是个暴发户也好,是个穷人也好,到你店里来就是你的顾客,花钱买你的啤酒,你就有义务和和气气地端上来,和你是什么出身、丢没丢钱无关,也和我是不是暴发户无关。开酒吧的目的是赢利吧?挣钱是你老板的天职,提供优质服务是你的天职。想拷问灵魂还不容易!目前我先问问你,你的职业道德、职业操守在哪儿?敬业精神也没瞧见呀?你是不是把你的老板,那个更大的暴发户叫出来谈谈呀!”
周围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巴掌声,也有敲桌子的。咱心情好了不少。女上司连忙息事宁人:“这位女士,有事好好说,是我们的错。这杯我请你,别上火,上火伤身子,这点小事多不划算呀!”
“这话说道得就太舒服了,我这个长着暴发户嘴脸的也不和这位小姐一般见识了,我不仅不说你们服务太次,以后不来了,我还得呼朋引伴隔三岔五地来。我就这德性,可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地次!如果事情算解决了,是不是啤酒也可以上来了?价钱照付!”
看着侍应生服气地离开,周围人也笑吟吟,觉得倍儿爽,吃嘛嘛香。咱就这德性,越有事脑袋越清晰,越有条理,越能分清主次拎起来;要是歇几天,尤其是黄金周,屁事没有,脑袋就瞎菜了,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到网上骗骗个把帅男,一点正经没有。为此老妈没少说我没心没肺的,我觉得自己的心肺特健全,血压正常,惟一的不妙便是遇到困难越战越勇,直到把对方打服,自己出了口恶气才OK!且不问对方是神仙老子上帝恶鬼,只是恶棍流氓和警察除外。呵呵,今晚一门心思地不讲理、横,有什么招?去大学博士那儿,掐指算算,还差15次呢。
到他大门口打电话时就觉着不爽,吱吱唔唔干了坏事般的不爽利。一刻钟之后才露面,有些意味深长地拥抱了我。
“又泡妞了吧?承认也没关系,我又不能怎么着你。”
“没有。”他干脆地说。然后又用那种挺意味的眼光看过来,
“一珊,我们得谈谈,这几天一直想找你。”
“你怀孕了?”
“瞎说什么?”
“别人怀孕了?”
“你就不能说句关心我的话?”
“没发生什么贵恙吧?我只关心你的小弟弟,其他你去关心吧。”
当晚就在他房间里翻云覆雨很是尽兴。末了,“说吧,除了借钱一律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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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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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婚吧。”
“还是借钱吧,五万以下,不要利息。”
他的脸在我的肩胛骨上磨擦,“我想结婚,固定关系,固定住一个女人。我希望这个女人是你。”
我没去看他的脸。他是真的。
“这种生活用不着七年之痒,三年就够了,到时候彼此熟悉得要厌倦,要逃离。”
“我觉得我不会。”
“我会呢?”
“我来做饭洗碗,拖地板,倒垃圾,下馆子时付账,带孩子,换尿片…”
“还有孩子?”
“结婚后得有孩子,晚两年要也是可以的。”
“你要打我呢?”
“唠叨死我也不动手。我们可以订个君子协定。”
“我要打你呢?”
“你打不过我。你得明白你的弱势在哪里。”
“万一真动手呢?”
“就走开呗,惹不起还躲不起你吗?”
“我声明我可不是个悍妻,要求别人做到的,首先自己先做到。”
“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
心里美。
“这样也挺好啊,干嘛结婚?结了还得离。”
“我结了就不想离。讨好一个就够难了,还得两个?!”
“不结婚也可以有孩子啊,我可以给你生一个,你带就行了。每逢周末就过来看看他和监督你的工作。”
“现在这么说,当了母亲就不这样了。再说,为了孩子也得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婚姻不是为了性而建立的,也不完全是为了爱情,有爱情不一定有婚姻,是为了给孩子一个规范的社会秩序,一个基本的成长氛围。要不,咱们可以无限期地这样下去,既没义务,也没责任,想干嘛干嘛。”
“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要建立一个家庭,我要一个属于我的女人,我也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话哪儿出问题了?我警觉地看了看他,试探道:“如果我不想呢?”
“弱水三千,只求一瓢饮。我不想说得更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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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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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Sir又开着车去东北了,和潘伟业一起。妈妈的,到我的地盘巡逻吧,咱那一亩三分地深耕细作,那几个重点没有不知道咱的,你是哪根洋葱啊!于是周五例会是我主持开的,创记录地用了13分钟,不仅下面人高兴,马克也跑到阳光下伸懒腰去了。下班时提前一个小时,大家都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地等时间,还不如人道一点,提前走人,该干嘛干嘛去。等足时间有什么好?那么官僚,嘴上不说心里骂呢,又没什么活干,该做的都做了。主要是做销售工作特殊嘛。要不,等该干活的时候也不痛快。
掐指一算该请老妈上馆子了。
“今天去哪儿吃呀?”
“你整天在外边跑,当然知道哪里的馆子好。咱说好了,150块打住,多了不吃。”老妈这个时候是最养尊处优的,忘了每天唠唠叨叨得罪我,好象就应该享受似的。
应该,当然应该。
“香辣蟹怎么样?”
“不吃,壳壳棒棒的,成块成块地扔,吃的不如扔的多,一不留神,还磕牙。换。”
“咱去吃欧洲菜吧,尝德国香肠,法国奶酪和葡萄酒,意大利空心面条也是不错的,比你做的炸酱面稍稍微微差一点点的啦……”
这边还没啰嗦完,老妈一盆冷水泼过来,“外国饭菜吃不惯,简简单单的,半生不熟,屁味没有,永远是吃不饱,不吃不吃,换!”
“你又没吃过,怎知屁味没有?”
“没吃过,还没看过?还不能听说?不知那些外国人怎么忍受的,整天吃,整天吃,吃得肠子都抽筋了。”
“哈哈,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再惨不忍睹,可人家的个子海拔多高呀!你就过来补补钙吧。”
“再换,再换!”
“壮乡泉的小 又鸟 怎么样?一锅88元, 又鸟 是吃麦子长大的,泉水是天然岩洞里的矿泉水,补铁、钙、锌……”
“买回一只我给你做吧,撑到顶了也就28块。”
我快速地翻着饮食广告花名册,继续念:“我是一尾美丽的草鱼,肉厚刺少味鲜美,富含蛋白质和多种维生素,完美的我,天生就是为水煮鱼而生的。当夕阳金色的余色透过玻璃的时候,我和老妈来到了一家生意火爆的餐厅,啊哈,幸福时光快要降临了,我一生的夙愿就是成就一盆麻辣无比、鲜香无比的水煮鱼……”
老妈在那边咂嘴巴,“好吧,就吃这条乖草鱼吧。”
“好吧老妈,你快点到三环边的四川升仙堂来吧,打车,也就30块,快点!”
“啊,还得花30块?”
“我给你报。”
“嘁,吃条破草鱼,也得这么折腾……”
“老妈不见不散,菜都点好了,你要不来我就走人,谁爱吃谁吃!”不等她说话挂断电话。
老妈一生缺钱少花,对浪费格外气愤,就是走一夜路,也得奔着这个已付过钱的草鱼来。这就是上个世纪的贫穷和饥饿对一代人的影响。
于是我便在升仙堂的小单间里舒舒服服地等,一下子等了70分钟。18点42分58秒时,老妈才被一个服务员带着出现在面前,脸色不太好,一坐下来就“叭”地把擦汗毛巾扔在桌子上,“这么远,你咋不去山顶上的蚂蚁洞里待着去?省得我找得着你!”
“这地方多醒目呀,你是不是绕着三环转圈了呐!司机没不知道这地方的!”
“报吧,给我车费!”老妈气急败坏地把几张花花绿绿的小票扔了过来。
“哇,你坐的呀?”
“四张,倒了四次车,73分钟,好好!老妈就喜欢这种办事方式,报26。”
“报30!”
“好吧,30就30,多一个子儿少一个子儿咱还不要呢!咱妈就这个性!”
可是翻开厚厚的钱夹,有20一张的,50一张的,30凑不够,于是把50的递给她。老妈像不识数般眼睛都不瞧就把票子塞进裤袋里了,还习惯性地拍了拍。
“不找零了?”
“什么找零,你还欠我多着呢!”老妈几乎嗤之以鼻。
好吧,好吧,小姐上酸菜。
“嘿嘿,慢着,爸呢?”
“你爸得罪我了,今天惩罚他!”
“什么哪老妈,我请你们吃饭是请老爸和你,不是请你一个人!”
“你想怎地?我来了,还不走了!你就得请我吃饭!”
“不行,我得给老爸打电话,你吵你们的,我请我的,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你敢打!你敢打我就不吃了!”
“你不吃就饿着吧,反正少吃一顿也没什么,但我得让老爸知道,我一点儿也没偏心!”
老妈拿起筷子开始指点着数落我,连端盘子的服务员窃笑也不理会。“不识好歹的东西,白疼你了我,一点大人心眼也不长,动不动就气得我胃疼……”
“好吧,老妈,菜上得差不多了,你先吃着,我去趟洗手间。”老妈有些不信,不信还能跟到卫生间?我跑进洗手间给家里打了电话,半天没人接。走回去,老妈正气呼呼地用眼睛瞅着满是辣椒的大盆,一不留神大大一个a-i—t。
“这满盆红旗的怎么吃呀?花了那么多能在菜市场买两挑子正宗四川辣椒!”
“什么呀老妈,短视了吧,这红旗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