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上的头两把手有个共同之处,就是都头戴一顶“绿帽子”。在没有统一军衔制服的年代,这似乎是他俩“头领”的标志,也算是“统一着装”吧。
这里且让两位头领歇歇,咱们再说《水浒》里的女性。
《水浒》里女性人物不多,正面形象更少:不是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以及卢妻贾氏这样的“荡妇”,就是李瑞兰、李师师这样的娼妓,还有刘高妻和李鬼妻这类恩将仇报、白秀英这类有恃无恐,最后咎由自取者。一百单八将中的三位女性,孙二娘是杀人成性的恶魔,扈三娘是战场上纵横驰骋而生活中任人摆布的木偶。在下以为,只有顾大嫂是个令人赞赏的形象。
顾大嫂绰号“母大虫”,就是今人所谓“母老虎”,但她从不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她得这个绰号,该是由于她的外貌形象和性格气质。
她长得“眉粗眼大,胖面肥腰”,与今天小美女“瘦脸加小蛮腰”标准恰好相反,与过去“铁姑娘”模式类同。顾大嫂也爱美,但不太会打扮:“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个时兴钏镯”,透着一个“俗”字。
她武艺好,“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她先生孙新也输与他。这长相、这功夫的女子绝不怕走夜路。
她脾气暴,“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锥敲翻庄客腿”。不过,她打老公,属于“打是亲骂是爱”;她敲庄客,肯定是庄客先惹恼了她。
顾大嫂也开酒店,但她的酒店不卖人肉,只杀牛羊,兼开赌场。聚众赌博在今天中国大陆违法,但在那时属合法经营:政府公务人员插翅虎雷横不也开着赌场么?
顾大嫂最可贵之处是不势利眼,不嫌弃穷亲戚。
这话还得从她的两个表弟解珍和解宝说起。她的俩表弟,一个绰号“两头蛇”,一个唤作“双尾蝎”,和他们表姐的绰号一样,听上去挺吓人。但正如解珍自己所言:“虽然别人叫小人这等混名,实不曾陷害良善”。解珍解宝哥俩是猎户,他们突然摊上了事:官府限令他们捕虎,他们本已捕获,却被恶霸地主毛太公父子赖去。他们气愤不过,动手砸了毛家,结果被毛家诱捕去送交官府。送交官府还不算,由于怕哥俩出狱后报复,毛家还设法想让解家兄弟死在狱中!毛太公的女婿王正恰是本州专管刑事的孔目,他先到知府面前递话,让哥俩挨顿胖揍,又买通典狱的包节级,要寻机下手。不幸中的万幸,恰好直接管解家哥俩的小牢子是一位民间歌唱家、宋代的“大衣哥”朱子文,名叫乐和。
不是说唱歌能救他俩,是说这乐和恰是他俩的远亲。
乐和这人也真不错啊!本来解氏兄弟都不知道、更不认得他这个远亲,哥俩又并非处于春风得意之时——他俩又不能提拔乐和当派出所长、公安局长,或推荐乐和上“星光大道”、进春晚。要是在今天,即使是受党教育多年的监狱司法人员,也可能假作不知了,乐和同志却主动相认,主动给自己找麻烦。那凭的是什么?不是血缘亲情(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做人的正义感!
乐和发现哥俩被冤、有生命危险,就主动说出自己身份姓名,要提供帮助。这时,解珍解宝才说出表姐顾大嫂来,让乐和给表姐送信。
乐和来见顾大嫂时,顾大嫂也并不认得他,说明他们此前并无走动。令人感叹的是,不是求人替自己办事导致了他们的相认,是商量一起帮助穷亲戚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寒暄过后,乐和说出解珍解宝摊上大事的实情,“顾大嫂听罢,一片声叫起苦来”。
顾大嫂为什么叫苦?她不是为自己遇到麻烦事,而是替两个表弟气愤、难过。她马上派人把丈夫孙新叫来。
孙新的第一反应是:他让乐和先回去照顾好表弟,告诉乐和他们夫妻商量好办法马上去找他。孙新首先提出:除了劫牢,没有别的办法。
顾大嫂马上说:“我和你今夜便去!”
你看,这夫妻俩夫唱妇随、妇唱夫随,多么和谐!这可是关系到别人人命,也关系到自家性命、自家整个生活的大事啊!夫妻俩明白,劫牢的事一旦做出,即使得以成功,酒店也开不成了,全家生活状态和生活进程会彻底改变。他们知道单凭夫妻二人力量不成,就把登云山的邹渊、邹润叔侄,以及孙新胞兄孙立拉进来一起行动。邹氏叔侄本为绿林,这事好办;孙立是登州兵马提辖,军官做得好好的,又有娇妻乐大娘子,让他放弃舒适生活走入险境,顾大嫂夫妻只有采取诱骗的办法了。不过他们也了解哥哥为人,估计不会有大问题。
孙立被骗来后,意料之中地抱怨道:“我却是登州的军官,怎地敢做这等事?”
顾大嫂立马拿出刀来:“既是伯伯不肯,我们今日先和伯伯并个你死我活!”
孙立赶紧说:“婶子且住,休要急速!待我从长计较,慢慢地商量。”
其实也不是孙立真的怕刀。他觉得义气为重,所以就顺从了,并且干得还很积极。
顾大嫂也不是一味蛮干。为了顺利劫牢,她扮作送饭的妇人混进牢中,最后与孙立里应外合,劫狱成功,大家一起投奔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