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换日(7)
时间:2014-01-0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倪匡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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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素听了她的这番话,当真是啼笑皆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若不是她有白老大和铁蛋的介绍,只怕我不出手,白素的修养再好,也会忍不住将她轰出去!
她的这番话听了让人感到别扭之极──你不能说她讲得不对,我和白素确然有过许多这样的经历。可是这并不等于我们曾经这样做过,就非要同样为你去冒险。而她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不明白我们为甚么要拒绝。
虽然我曾经应付过各种不同种类的地球人,甚至于也应付过各种不同种类的外星人,可是现在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美丽的妇人。
白素显然和我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她也神情古怪,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只有红绫这个天真的野人,竟然拍手叫好,道:“是啊!爸和妈确然有这样的本领,环境再恶劣,也肯定难不倒他们!”
红绫说来手舞足蹈,全然不理会我在狠狠瞪着她,真使我又好气又好笑。
于是走过去,握住了红绫的手,轻轻摇着,虽然没有开口,可是她的身体语言却很明白。红绫更是兴奋,向我们望来,竟然像中了邪一般,道:“爸妈,你们就去显一次神通,非但可以有新的经历,而且还能够知道一个大秘密,一举两得,岂不是大大的好事吗?”
我真想过去在她的头上重重地凿上两下,好使她头脑变得清醒一些!
有一个这样的女儿,有时候真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好。
白素很沉得住气:她微笑道:“恐怕我们想偷进去,也没有可能了,因为于是女士的行踪,只怕也早就在有关方面的掌握之中。于是女士,你出国之后,去见过我父亲,又去见过铁蛋将军,现在又来和我们会面,难这你竟然认为会没有人在注意你的行动吗?注意了你的行动,自然会联想到事情和令堂有关,恐怕令堂也早已受到特别照应了,任何人接近令堂,都会被注意,化装成甚么样人都没有用。”
也不知道这位于是女士是真白痴还是假白痴,白素一面说,她竟然一面摇头,不同意白素的分析,道:“我不是甚么大人物,国家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会留意到我的身上。至于我母亲,已经快死了,更不会有人去注意她。”
我没好气:“别忘记你母亲有大秘密,她知道这秘密会令她遭到灭口!”
于是道:“可是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知道我母亲心中有秘密──就算知道,也不知道那是甚么秘密,多半会以为那是老人家临死前的胡言乱语罢了。”
我忍无可忍,提高了声音:“你就为了你自己想当然的设想,就要我们去冒生命危险?”
于是对答如流:“你们设想会有生命危险,也是想当然──事实哪有这样可怕──或者曾经有过这样的可怕,可是现在显然已经有所不同了。”
我望着她美丽动人的脸庞,缓缓摇头,心中感到悲哀:人怎么会如此麻木!
别说她父亲死得如何悲惨,她自己本身,也必然经过了将近十年的非人生活。在那段时期,除非她是死人,不然一定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所反省。可是当她又恢复了身份,再次进入特权阶层之后,她却用自己骗自己的方法,参加了制造谎言的行列,在自己骗信了自己之后,还希望骗信别人:现在不同了。
现在不同了,或者是将来会不同,这种话说多了,别人或者有足够的智慧不相信,可是说这种话的人本身,反而会相信。这种情形真是又可怕又可悲。在心理学上来说,只有经历过大悲痛的人,才会在下意识中要求这样的麻木,在麻木中逃避,完全不敢正视过去,不敢面对现实。
这种现象如果只是出现在个别人的身上,虽然可怕,还不至于怎样,而如果整个民族都沉溺在这样的麻木心理状态之中,那就不知道是甚么样的悲剧了!
对于这种麻木,我发现无论如何大声疾呼,都起不到作用──麻木的心灵已经失去了感觉外面世界的作用了。
我对于这种情形,一向又鄙视又觉得可怜,这时候我看这位于是女士就是一个典型。
我懒得和她再说下去,只是冷笑一下,白素好脾气,她笑道:“你这番话对我们说,没有用处。应该对令堂去说,告诉她现在不同了,有甚么话只管说出来,都不会有事情,更不会有杀人灭口这种可怕的事情,让她把心中的秘密全说出来,就甚么事情也没有了,那有多好!”
白素这一段话连消带打,很是厉害,于是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神情很是尴尬──由于她是一个如此出色的美女,任何表情在她的脸上都看来十分赏心悦目。
红绫显然是由于这个缘故,所以对我们的争执很不以为然,她大声道:“你们在争些甚么啊?”
我立刻告诉她:“我们在讨论食人族进步了、文明了、和以前不同了、懂得用刃叉来吃人了,是不是就可以接受。”
红绫怔了一怔,没有再说甚么。
于是女士苦笑了一下,道:“看来我们有些话不投机。”
我道:“何止有些,简直至于极点!”
一直用很优雅的姿态坐着的于是女士缓缓站了起来,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告辞了,抱歉打扰了。”
她走向门口,白素和红绫送她出去,在门口,她略站了一站,回头向我道:“看来家母的心愿难以达成,要抱憾而终了。”
我道:“谁能够在一生之中把要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呢?”
于是顿了一顿,又道:“卫先生你对于她所说的那个天大的秘密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立刻道:“我很想知道──我好奇心极强。可是我觉得不值得去冒这种程度的危险,也不想跑到那种我连呼吸都会感到不畅顺的环境去──或许你习惯这种环境,早已麻木,我却十分敏感,所以只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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