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心底有股怒气一下冲到嗓子眼儿里,什么东西值这么多啊?抢钱啊!名家的作品还差不多,这李姐是不是见钱眼开啊。好在我老郎也是走南闯北、满世界转悠过的人,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干咳了两声说:“那要是李姐没有这个心,我也不勉强了。什么时候李姐想卖,记得找我。”没想到我这句话一下惹怒了李姐,她转过身去,压低声音,狠狠地指着我说:“我什么时候想卖了,你给我走,马上走,以后我也不想见你。”
我有些狼狈地走出她的餐厅,临出门前,我回头偷眼看了她一下,想跟她再解释一下。她背对着我,身子在微微颤抖,并用手擦了一下脸颊。我意识到我没有把话说明白,触及了她心底的痛处,但我又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清楚这件事。
七
从旅馆离开时,前台的经理把护照拿给我的同时还递给我一本书,我吃惊地发现,那正是我丢失的奥尔罕?帕慕克的小说《我的名字叫红》。前台经理说,这是一位黑人出租车司机送来的,他也不确定我还在这里,但他相信是一个中国人落在车后座上的。我觉得有些欣慰,心中怏怏的感觉也有点儿淡化,自然我也不会让苏珊察觉我的失意。就在这欣慰与怏怏交错的心情中,我回到北京,很快,伊斯坦布尔留下的那点儿尴尬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转眼到了年底,那天北京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我哈着热气走进办公室,秘书小姐给我送来一个大大的包裹。
“郎总,估计是有人给你寄新年礼物了。”
“是吗?这么早啊,哪里来的?”
“我看看啊,伊斯坦布尔,土耳其。”
“什么?”我接过包裹,仔细看了看地址,一时想不起会有哪个人给我寄礼物。难道是费历克斯先生,我与他仍在不断商讨艺术品展览的各种细节。
我打开包裹,暗暗一惊,那是我曾经想得到的那本相册,装有84张老照片的相册。翻开硬壳扉页,我看到了苏珊给我写来的一封短信。
郎总:你好!
当看到这本相册的时候,李姐已经不在了,上个月23号,她因车祸在伊斯坦布尔去世。临别前,她交代我一定将这本相册寄给你,并请你原谅她当初的失礼。
我十分期待你明年再到伊斯坦布尔来,也预祝你的展览成功。圣诞和新年快到了,顺祝Merry X’mas and Happy New Year!
苏珊
5/12/07
我翻看着那些已经发黄的老照片,脑海中浮现出李姐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秘书给我端上茶,似乎感觉出我有些不对头,她问:“郎总,有事吗?”
“哦,没事,没什么事,今天的雪真大,刺得我眼睛有点儿不舒服。”
秘书“嗯”了一声,踩着高跟鞋“笃笃”作响地向外走去。
我转过身来,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迷迷蒙蒙。
原刊责编 李 黎
【作者简介】文戈,本名刘武,湖南汨罗人,曾在南开大学、中国青年报社工作,出版过专著《醉里看乾坤》、报告文学《世纪洪水》、散文集《生命的几分之几消耗在路上》等各类著作,编导大型电视专题片《睦邻》、《兄弟》等多部。现供职于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