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忘记阿晨了。
病体初愈的时候,我披了件大衣走出了院子,我问门房,可有人持太子令牌找过我,门房摇头。
以我的病体,我能服下让我口吐黑血并昏迷几日的药,已是极限。拖延的时间,是我给阿晨的最后机会,以后,阿言不是你的妻了。
十五日后,我和太子圆了房,名字计入皇家宗冊,生是张家人,死为张家鬼。
待来年五月初四,太子为我求得恩典,给父母上坟。
当年爷爷皇帝身子不好,处理朝政是免尽其力,唯一看重的儿子,我的太子父亲,却又忙着为我的病体奔波,一年里头有大半年忙着为我寻医,所以知晓武将叛乱,太子父亲赶到京城,宫里的皇位已经换了人坐。我的父母自责万分,在其位不谋其政,明知皇爷爷身子不好,有心无力,却只自欺欺人以为皇爷爷可以坐稳江山。在太子府邸,父母让阿晨带我去大漠避难,而他们,双双殉国。
一个武将谋反做了皇帝,他如果想自己的皇位做的稳,那必须做出一副好皇帝的样子给百姓看。所以放走了我,还给我父母风光大葬。
单凭这一点,我对张家就恨不起来。
太子父亲的坟很漂亮,在前朝皇陵的右边,我母亲稍小一点的坟,在他后面。
陈朝光宪太子陈佑之墓。
陈朝光宪太子妃陈许氏之墓。
我记的母亲笑起来有酒窝,很是美丽。她身子不好,好不容易诞下我,却是一个带病的身子,自己也元气大伤,大夫说不易再孕。因了母亲疼我到了心窝里,而父亲因为母亲,也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父亲的太子府,有了我之后,常年药香弥漫,对大夫广开大门。
牵扯起来,这亡国之祸是与我有关。
若不是我生来带病,父亲不会退下朝堂,皇帝爷爷不会无人相帮。
我流下眼泪,郑重的在皇陵每位坟墓前磕下三个响头。
回太子府后,太子看到我额头上的擦伤,心疼不已,帮我擦了药,却什么都不问。
我渐渐的接纳了太子,他对我太好,而阿晨抛弃了我。
有人送来那块令牌时,我和太子在下棋。我初学棋艺,下的不好,太子却始终耐心陪着我,时而鼓励我,时而教我几句下棋心得。
看到令牌的时候,我慌了一瞬,衣袖拂落几颗棋子,太子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握住我的手,温声道:“带送令牌的人进来。”
我本来在屏风后面,看到来人不是阿晨,而旁边放着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
我心中一紧,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颤着手拉开白布,是阿晨。
被人一剑穿了喉咙。
我怒声问:“是谁杀了他?”
太子过来拉住我的手,想安抚我,却被我大力甩开!
我质问那个带阿晨来的人,他吓得跪下直磕头,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委。
阿晨去拜师学艺,可18岁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又没有背景,所以无人收他。他找了很多门路,想蒙混过去,却都被人发现,乱棍打了出来。最后在沧州地界,有一个武馆的弟子和他起了争执,一剑杀了他。本来准备将尸体到乱葬岗,拉扯间却掉下了太子府的玉佩。
现在那个杀他的人已经死了,来的人是沧州县令,特意来太子府送人的。
我想起了幼时,我问阿晨,你想要什么?
阿晨说要刀。
我问他刀能干什么?
他说能习得刀法,做名侠客,不要世代为奴,不得自由。
我告诉了太子父亲,我说不要让阿晨学武功,等他学成了他就会走了。阿言不要阿晨走。
太子父亲说好。
后来我们在大漠,阿晨终于有了刀,父亲给我们防身用的,阿晨却耍不起来。
我想起了阿晨看刀的神情,像看一个恋人。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原来我不仅毁了父母,陈朝,我还毁了阿晨。 我以爱的名义禁锢了他,最终让他失去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