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一个才只会想着自己的好呢?要吃饭呢!”
不快的沉默长久支配着了。
楼外的川上江中的溪水不分昼夜地流。流到平坦处汇成一个小小的深潭,但还是不断地流。流到走不通的路径上来又激起暴怒的湍鸣,张牙喷沫地作狮子奋速。走通了,又稍稍遇着平坦处了,依然还是在流。过了一个急湍,又是一个深潭;过了一个深潭,又是一个急湍。它为什么要这样奔波呢?它那昼夜不停的吼声是什么意义呢?它不是在追求坦途、达到大海吗?它在追求坦途的时候总不得不奔流,它在奔流的时候总不会没有坦途。啊啊,奔流哟!奔流哟!一时的停顿是不可贪恋的,崎岖的道路是不能回避的。把头去冲,把血去冲,把全身的力量去冲,把全灵魂的抵挡去冲。崔巍的高山是可以冲断的呢,无理的长堤是可以冲决的呢。带着一切的支流一道冲去,受着一切的雨露一道冲去,混着一切的沙泥一道冲去,养着一切的鳞介一道冲去。任人们在你身上濯襟,任人们在你身上灌足,任人们在你身上布网,任人们在你身上通航,你不要踌蹰,你不要介意。太阳是灼热的,但只能蒸损你的皮肤;冰霜是严烈的,但不能冻结你的肺腑。你看那滔滔的扬子江!你看那滚滚的尼罗河!你看那蜜西西比!你看那莱茵!它们终于各自努力着达到了坦途,浩浩荡荡地流向了汪洋的大海了!太平洋上的高歌,在欢迎着一切努力猛进的流水。流罢,流罢,径水不和渭水争清,黄河不同长江比浊,大海里面一切都是清流,一切都有净化的时候。流罢,流罢,大海虽远,但总有流到的一天!
1924年10月15日脱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