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飞机把我吓怕了,”拉斐尔说。“可不,我就怕这些东
西。”
“它们是去轰炸飞机场的,”他们走进山洞时,罗伯特,乔丹对他说。“我可以肯定是去轰炸飞机场的。”
“你说什么?”巴勃罗的老婆问。她替他倒了一大杯咖啡,还递给他一罐炼乳。
“还有牛奶?真豪华啊。”
“什么都不缺。”她说。“来了飞机,大家很怕。你刚才说它们飞到哪儿去?”
罗伯特 乔丹从罐头顶上凿开的一道缝里倒了些稠厚的炼乳在咖啡里,在杯口刮千净罐头边的炼乳,把咖啡搅成了淡褐色。“我看他们是去轰炸飞机场的。也许去埃斯科里亚尔和科尔梅那尔。也许这三个地方都去。”
“那样要飞很远路,不应该到这里来,”巴勃罗说。“那么他们干吗现在到这里来呢?”那妇人问,“现在来干什么?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飞机。也没见过这么多,上面准备发动进攻吗?”
“昨晚公路上有什么动静?”罗伯特 乔丹问。那姑娘玛丽亚就挨在他身边,但他没对她看。
“你。”妇人说。“费尔南多。你昨晚在拉格兰哈。那边有啥动静?”
“没动静,”回答的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矮个子,表情坦率,一只眼睛有点斜视,罗伯特 乔丹以前没见过他。“还是老祥子,有几辆卡车。几辆汽车。我在那里的时候,没有部队调动。”“你每天晚上都到拉格兰哈去吗?”罗伯特 乔丹问他。“我,或者另一个人,”费尔南多说。“总有一个人去。”“他们去探听消息。去买烟草。买些零星东西,”妇人说。“那儿有我们的人吗?”
“有,怎么会没有?在发电。“干洁的工人。另外还有一些人?“
“有什么新闻?”
“没有。什么新闻也没有。北方的情况仍旧很糟。这不算新闻了。北方哪,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糟①,”“你听到塞哥维亚有什么消息?”“没有,伙计。我没问。”“你去塞哥维亚吗?”
“有时去,费尔南多说。“不过有危险。那里有检查站,要查身份证。”
“你了解飞机场的情况吗。”
“不,伙计。我知道机场在哪儿,不过从没走近过。那里身份证查得很严。”
“昨晚没人谈起飞机吗?”
“在拉格兰哈吗?没有。伹是他们今晚当然要谈论了。他们谈过基卜 德籾亚诺②的。”播。没别的了。唔,还有。看样子共和国在准备发动一次进攻。”“看样子怎么?”
“共和国在准备发动“次进攻,““在哪里?”
“不明确。说不定在这里。说不定在瓜达拉马山区的另外
① 内战一爆发,西北部即陷入叛军之手,北部沿比斯开海一狭长地带仍忠于共和国,东起法西边界上的伊伦,西止阿斯图里亚斯的吉洪港。一九三七年四月,叛军主将莫拉将军再次发动进攻,从六月十九日攻陷防守坚固的毕尔巴鄂港起一直到十月二十一日进入吉洪港为止,全部占领了共和国这一地带。
②基卜 德利亚诺 ;西班牙将军,在内战期间为佛朗哥的叛军主持传播宣抟工作。
”一个地方。你听到过没有?”
“在拉格兰哈是这么传说的吗?”
“是呀,伙计。我把这个消息忘了。不过关于进攻的传说一直很多。”
“这话从哪儿传来的?”
“哪儿?噢,从各种各样的人的嘴里。塞哥维亚和阿维拉的咖啡馆里军官都在讲,侍者听到啦。谣言就传幵来。‘些时候以来,他们在说共和国在这些地区要发动一次进攻。”“是共和国,还是法西斯分子发动?”“是共和国。要是法西斯分子发动进攻,大家都会知道的。可不,这次进攻规模不小。有人说分两处进行。一处是这里,另一处在埃斯科里亚尔附近的狮子山那边;你听说过这消息吗?”“你还听到什么?”
“没有了。唔,还有。有些人说,要是发动进攻,共和国打算炸桥。不过每痤桥都有人防守。“
“你在开玩笑吧?”罗伯特’乔丹说,啜饮着咖啡。“不,伙计,”费尔南多说。
“他这人不开玩笑,”那妇人说。“倒霉的是他不开玩笑。”“那好,”罗伯特 乔丹说。“谢谢你报告了这些情況。没听到别的了吗?”
“没有啦。大家象往常一样讲到要派军队到山里来扫荡。还有的说,军队巳经出动了。他们已经从瓦利阿多里德开拔了。不过总是那么说。不值得理会。”
“可你。”巴勃罗的老婆简直恶狠狠地对巴勃罗说,“还说什
么安全。”
巴勃罗沉思地望着她,搔搔下巴。“你呀,”他说。“你的桥。”
“什么桥?”费尔南多兴高采烈地问。“蠢货,”妇人对他说。“笨蛋。再喝杯咖啡,使劲想想还有什么新闻。”
“别生气,比拉尔,”费尔南多平静而髙兴地说。〃听到了谣言也不必大惊小怪。我记得的全告诉了你和这位同志啦。”“你不记得还有什么别的了?”罗伯特 乔丹问。“没有了。”费尔南多一本正经地说。“还算运气,我没忘记这些,因为都不过是谣言,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那么,还可能有别的谣言吧?”
“是。可能有。不过我没留心。一年来,我听到的尽是谣
言。”
罗伯特 乔丹听到站在他背后的姑娘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
来。
“再跟我们讲个谣言吧,小费尔南多。”她说,接着笑得两肩直颤。
“即使记起来也不说了。”费尔南多说。“听了谣言还当桩大事的人太差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