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开始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老家。“
〃阿维拉?”
“什么阿维拉。”
“巴勃罗说他是阿维拉人。”
“他吹牛,他想把自己说成是大城市里的人。他的老家是―”她讲了个小镇的名字。“当时出了什么事?”
“多着哪,”妇人说。“多着哪。可全都是恶劣不堪的。哪怕本来该是光荣的事。”
“跟我讲讲吧,”罗伯特,乔丹说。
“太惨啦,”妇人说。“我不想当着这姑娘的面讲。”
“讲吧。”罗伯特 乔丹说。“她不该听的,不听就是了。”
“我可以听。”玛丽亚说。她把手搁在罗伯特 乔丹的手上。“没有什么是我不该听的。”
“问题不在你该不该听。”比拉尔说。”而是我该不该对你讲,让你做恶梦。”
“我不会听了一段故事就做恶梦的。”玛丽亚对她说。“我们经历了这许多,你以为我听了故事还会做恶梦吗?”
“说不定会叫英国人做恶梦,“
“试试看吧。”
“不,英国人,我不是说笑话。你见过革命开头时小城镇的情况吗,“
“没有。”罗伯特 乔丹说。
“那么你根本没有见过世面。你看到巴勃罗现在垮了的模样,可是你该看看巴勃罗当日的威风。〃
“讲吧。”
“不。我不想讲。”
“讲吧。”
“那好吧。我要把事实的真相讲出来。可你,深亮的姑娘,假如讲到你受不了的地方,跟我说。”
“假如我受不了,我就不听。”玛丽亚对她说。“不见得会比那许许多多的不幸事更糟吧。”
“我看说不定"妇人说。“再给我一支烟,英国人,咱们就开始吧。”
姑娘仰靠在长着石南的小溪岸上,罗伯特。乔丹摊手摊脚地躺着,双肩着地,脑袋枕着一丛石南。他伸手摸到了玛丽亚的手,把它握在自己手中,在石南上擦着,直到她摊开手掌,平放在他手上,两人就这样听着。
“兵营里的民防军在大清早投降,“比拉尔开始讲。
“你们袭击了兵营。”罗伯特 乔丹问。
“巴勃罗乘黑夜包围了兵营,割断了电话线,在一堵墙脚下放了炸药包,命令民防军投降。他们不肯。天亮时他把那堵墙炸开了。接着就幵火。两个民防军被打死了,四个受了伤,四个投降了。”
“在朦胧的清早我们大家伏在房顶上、地上、墙脚和建筑旁边。爆炸引起的尘土还浮在空中,因为扬得很髙,没风吹散它。我们大家朝着建筑被炸开的那一面开火,边装子弹,边向烟雾里幵枪,屋里仍有步枪发射的闪光,接着烟雾里有人叫喊别再打枪,四个民防军举着手幸出来了。屋顶已经坍下了一大片,那一边的墒没有了,他们便出来投降。“‘里面还有人吗?’巴勃罗喊着。“有些受伤的。“
夕“‘看住他们,’巴叙罗对从我们射击的地方走过来的四个人说。‘站在那儿。靠着墙。”他对民防军说。四个民防军贴墙站着,又是脏,又是灰,给硝烟熏得漆黑,那四个看守用枪口对准了他们,巴勃罗和别的人就到屋里去结果那些受伤的人。
“他们干了这个之后,就此再没伤兵的声息了,没有呻吟,没有呼喊,兵营里也没有枪声了。巴勃罗一伙从里面走出来,他背着猎*枪,手里拿着一支毛瑟手枪。
“‘瞧,比拉尔。”他说。‘这家伙在一个自杀的军官手里。我从没开过手枪。你,’他对一个民防军说,‘把这枪开给我看看。不。你自已别开。讲给我听。”
“兵营里在枪杀伤兵的时候,那四个民防军靠墙站着,满头大汗,一句话也不说。他们都是高个子,一副丘八相,跟我的脸型差不多,只是他们的脸上长满了胡子茬,在他们一生的末一个早晨,没有时间刮。他们靠墙站着,一句话也没有。
"你。”巴勃罗对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说。'讲给我听,枪怎样
“‘把控制杆往下扳,’那人声音千巴巴地说。‘把反弹器向后拉,让它朝前弹。’
“‘反弹器是什么…巴勃罗问,望着那四个民防军。‘反掸器是什么?’
“‘扳机上面的那个活动帽模,“
“巴勃罗往后一拉,但卡住了。‘现在怎么办’他说。‘给卡住啦。你骗了我。”
“‘还要往后拉,让它轻轻地朝前弹回去。”那民防军说。我从没听到过那样的说话声调。比没有日出的清晨还要阴沉。
“巴勃罗照那人讲的扳了“下,然后一松手,顇模向前弹到
原处,击抶处在击发位置。那是一支难看的手枪,枪把小而岡,枪筒大而扁,使起来不灵巧。在这段时间里民防军一直望着巴勃罗,一声不吭。
“‘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有一个问他。“‘毙了你们,’巴勃罗说。“‘什么时候?’那人用同样阴沉的声调问。“‘现在,’巴勃罗说。“在什么地方,“’那人问。
“‘这里。”巴勃罗说。‘这里。现在。就在此时此地。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那个民防军说。‘没什么要说的。不过这样做太卑鄙了。’
“‘你才卑邮,,巴勃罗说。‘你们杀害老乡。你们连自己的亲娘都会杀掉。’吣我从没杀过人,’那个民防军说。‘别提我娘啦。’“‘死给我们看看吧。你们这帮杀人成性的家伙。’“‘没有必要侮辱我们。”另一个民防军说。‘我们知道怎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