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大声尖叫。她在露台上可以望到他,她就是他的老婆。“‘吉列尔莫,’她喊道。‘吉列尔莫。等等,我要跟你一起
去。”
“堂‘吉列尔莫朝喊声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他看不到她。他想说几句话,可是说不出声。于是他朝他老婆叫喊的方向挥挥手,开始走进两排人中间。
“‘吉列尔莫"她喊道。‘吉列尔莫1吉列尔莫呀“她两手抓住露台上的栏杆,身体前后摇晃。‘吉列尔莫"
“堂 吉列尔莫又朝喊声方向挥挥手,抬起头走进两排人中间,你没法知道他的心情,只能从他的脸色看出一二。
“队伍里有个醉汉学他老婆的尖叫声喊了一声"吉列尔莫!’堂 吉列尔莫这时脸上淌着眼泪,不顼死活地向那人冲去,那人对准他脸上就是一连枷,这一下份量很重,把堂 吉列尔奠打得坐在地上。他坐在地上哭了,倒不是因为害怕。醉汉们打他,还有一个甚至眺上去,骑在他肩上,用酒瓶砸他。随后,不少人离开了队伍,顶替他们的是那些原来在镇公所窗外胡闹和说下流话的醉汉。
“看到巴勃罗打死民防军,我很澉动,”比拉尔说。“那件事面然很不光彩,可是我认为如果非这么干不可,也只能这样干,至少不好算残忍,只不过是杀生而已。这些年来大家都懂得,杀生是不光彩的事,不过为了胜利,为了保住共和国,也不得不这么干。
“当场被堵住、人们排成队伍的时候,我很佩服巴勃罗的这个主意,并且也理解,尽管我认为有点异想天开,我觉得如果这一切是非千不可的,就得干得体面些,别叫人难受。当然,如果法西斯分子由百姓来处决,最好人人动手;我希望跟大家一起承担良心责备,正象我希望等这个镇子归我们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分享胜利果实。可是,堂。吉列尔莫被杀之后,我觉得害臊、难受,再加上队伍里面来了醉汉和二流子,有些人又因为看到堂,吉列尔莫的情况,离开了队伍表示抗议,我希望自己也和那两排人完全脱离关系,便穿过。”场,在一棵大树荫下的长凳上坐下。“队伍里有两个农民,一边说话,一边走来,其中一个叫我。”‘比拉尔,你怎么啦?’
“‘没什么,伙计,’我对他说。“‘肯定有事,’他说。'说吧。出了什么事。’“‘我看我巳经受够了,‘我对他说。“‘我们也一样,’他说,他们俩一起在长凳上坐下。其中一个拿着一个皮酒袋,把它递给了我。
“‘你湫漱口”他说,另一个继续他们俩刚才的谈话,说"最糟的是,这会给我们带来厄运。谁也没法保证,象那样把堂 吉列尔莫整死,不会给我们带来厄运,“
〃另一个接着埤,‘我不栢信非把他们统统弄死不可,即使非弄死不可,也该让他们死得象个样,别作弄他们。’
“‘作弄堂、福斯蒂诺还情有可原”另“个说。‘他本来就油腔滑调,不是正经人。可是作弄堂,吉列尔莫这样的正经人,真正不公道。’ ‘我受够了“我对他说,这是实在话,因为我真感到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头上出冷汗,胃里折腾,好象吃了不新鲜的海货。
“‘那没关系,“这个农民说。‘我们别再参加在内了。不过我不知道别地方的情形怎么样。’
“他们还‘没接好电话线,’我说。‘这是疏忽,得补救,“1。2
〃正是他说。‘咱们不如把力气花在加强这个镇子的防守上面,别这么拖泥带水而残暴地大批杀人。”
“‘我去跟巴勃罗讲。”我对他们说。我从长凳上站起来,向通镇公所大门的回廊走去。从门口排到。”场上的队伍已经变得弯弯曲曲,乱糟糟的,很多人已经醉得厉害。有两个人栽倒了,仰夭躺在。”场中央,还把酒瓶传来递去。一个呷了口酒,躺在地上发疯似地朝天髙喊。”无政府万岁[①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红黑两色的领巾。另一个大叫。”‘自由万岁’两只脚在空中乱踢,接着又吼了“声"自由万岁 ,他也有一条红黑两色的领巾,他一只手挥舞领巾,另一只手摇着酒瓶。
“有个离幵了队伍、站到回廊阴影里的农民厌恶地望着他们说“他们该喊“醉酒万岁”才对。他们只信这个。’
“‘他们连这点也不信吧,’另一个农民说。'这些人啥也不懂,啥也不信
“正在这时,有个醉汉站起来,紧握拳头,举起双铸,大叫,“政府万岁!自由万岁!我操你奶奶的共和国“
“另一个仍旧仰躺着的醉汉抓住了那个大喊万岁的醉汉的脚踝,翻了一个身,这一来那个喊叫着的家伙也跌倒了。他们俩一起打了一个滾,接着又坐起来,那个拖人跌倒的醉汉用手臂搂着那大叫的人的脖子,把酒瓶塞给他,一边吻他围在脖上的红黑两色的领巾。他们俩一起喝酒。
“正是那时,队伍里响起一声狂吼,我在回廊里抬头一望,看不见走出来的是谁,因为镇公所门口挤满了人,那人的脑袋被别
①人民阵线也包括无政莳一工团主义者组织,这里写到的就是无玫府一工团主乂组织在地方上的汪热信徒離人挡住了。我只看见有人被拿着猎*枪的巴勃罗和‘四指头,推了出来,但看不见究竟是谁,我就朝拥在大门口的那两排人走去,想看看清楚。
“那时挤得很厉害,法西斯分子俱乐部里的桌椅全翻了身,只有一张桌子没有翻倒,上面躺着一个醉汉,他的脑袋垂在桌边,咧开了嘴;我就拖了一把椅子,靠在柱子边,跨到椅子上,这才能从人群的头顶上望过去。
“被巴勃罗和‘四指头’淮出来的人是堂 安纳斯塔西奥 里瓦斯,他确是个法西斯分子,是城里最胖的胖子。他收买粮食,是好几家保险公司的掮客,还放高利贷。我站在椅子上,看见他走下石阶,向那两排人走去,脖子上的肥肉鼓起在衬衫硬领后面,秃顶在阳光下闪亮,可是他到底没有走进队伍中去,因为那时不是几个人,而是大家一齐喊起来了。那是一种难听的喊声,是那两排醉汉同时狂吼的声音;大家向他身上扑去,队伍散开了;我只看到堂 安纳斯塔西奥两手抱住脑袋,扑倒在地。那时没法看到他了,因为大家压在他身上了。等他们从堂,安纳斯塔西奥身上爬起来,他已经完蛋了,脑袋在回廊里铺着的石板地上被硒碎了,队伍已乱了套,成了一群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