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神父在给法西斯分子做圣事的镇公所附近有下流的叫骂声;那些人,我已说过,是巳经喝醉的二流子,他们挤在窗外,隔着窗上的铁栅栏,对里面大骂粗话,开些低级下淹的玩笑。站队的两排人大多数不声不响地等着。这时,我听到有人在问另一个人,‘里面有女的吗?’
“另一个回答,‘基督保佑,但愿没有女的。““这时还有一个说,‘巴勃罗的老婆在这里。喂,比拉尔。里面有女的吗?’
“我望着他,那是个农民,穿着出客穿的外套,满头是汗。我就说,‘没有,华金。没女的。我们不杀女的。我们干吗杀他们的女人呀?’
“他说,‘多谢基督,没女的。那啥时候动手啊V“我说,‘等神父做完祈祷就开始。’“那么神父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对他说。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动,汗从前額上淌下来。‘我从没杀过人。”他说。
“‘那么你得学学啦。”他身旁的一个农民说。‘不过依我看,这家伙揍一下是不会叫人送命的。’他双手握着连枷,怀疑地望着。
“‘妙就妙在这里,'另一个农民说。‘一定要揍许多下才行。”
”拿下了瓦利阿多里德。堆拿下了阿维拉,’有一个人说。‘我们进镇前,我就听到这消’
“哗巧拿不下本镇。字 镇是我们的。我们赶在他们前面先动了‘,;我说。‘先下‘为、,巴勃罗可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
“‘巴勃罗真能,’另一个说。'但是在结果民防军的时候,他有点自私。你说对不,比拉尔?’
“'对呀,’我说。'可目前的事大家都插手了。’“‘不锴,’他说。‘这次安排得很好。不过我们为什么再听不到关于战争的消息呢?’
“袭击兵营前,巴勃罗把电话线割断了。电话线坯没有接
好。’
“‘噢,’他说。‘原来这样,怪不得我们听不到消息了。我这个消息是今天清早在养路站那里听来的。’
“‘干吗用这个办法来对付他们,比拉尔?’他问我。〃为了省子弹,’我说。‘还有,每个人都应该承担一份责任
〃那么就该动手了。该动手了,“我望着他,只见他哭了。“‘你千吗哭,华金?’我问他。'这有哙好哭的。‘我忍不住,比拉尔,’他说。‘我从没杀过人,““小镇上大家认识大家,一向知道底细,你要是没见过小镇上革命开头时的情况,你就等于没见过世面。这天,。”场上那两排人里,大多数穿着在地里干活的衣服,原是匆匆赶到镇上来的,不过也有人不知道革命头一天该怎么打扮,穿了礼拜天或者过节时的农服,后来看到别人,包括那些袭击兵营的人,都穿着最旧的衣裳,发觉自己穿得不对头,很不好意思。不过他们不愿意脱下来,生怕丢失,或者被二流子偷去。他们就这样满头大汗地站在太阳底下,等着动手,
“那时起风了,大家刚才在。”场上走的走、站的站,来回走动,泥土被踩得又干又松,被风刮起来,于是有一个穿藏青色出客外套的人喊道“洒水,洒水每天早晨用皮管在。”场上洒水的。”场管理员便走上前来拧开水龙头,从。”场旁边向中间洒水,把尘土压下去。两排人随即向后退去,让他在。”场中间洒水;皮管大幅度地挥动着,喷出的水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大家把身体拄在自己的连枷、棍子或者白木草叉上,望着那喷射的水。等。”场上洒得很潮,灰尘不再飞扬了,两排人就又站好了队,有个农民大声喊道。”‘我们啥时侯伺候第一个法西斯分子啊?苐一个啥时候从畜栏里出来呀?’
“‘快了,’巴勃穸在镇公所的门里提髙了嗓门说,‘第一个马上就出来,“在袭击兵背时,他大声吆喝,硝烟又呛人,所以他的声音哑了。
“‘还磨蹐什么呀?’有人问。
“‘他们还在忏悔自己的罪孽哪。”巴勃罗提高了嗓门说。“‘是呀,总共有二十个呢,’有人说。“‘不止,’另一个说。“'二十个人的罪孽讲起来可不少。’“‘是呀,我看,他们是在搞鬼,在拖时间。在这紧要当口,除了穷凶极恶的事之外,一般的罪孽谁还会记得?’
“只能耐心点。这二十多个人穷凶极恶的罪孽也眵多的,讲起来可花时间哪
“‘我有耐心。”另一个说。‘不过最好还是快点了事。对他们,对我们,都是快点好。现在七月天了,事情多着。收割后还没打谷。现在可还不是赶集过节的时光。’
“‘今天就等于赶集过节。”另“个说。'是自由节,从今天起,这些家伙消灭以后,这镇和土地就是我们的了。”
“‘这些法西斯分子就是我们今天要打的谷子,’有.个人说。‘打掉粃槺就有了本镇的自由。”
“‘我们必须管好镇上的事,不能丢人"另一个说。‘比拉尔,’他对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开组织大会?’
“这件事办完就开,,我对他说。‘就在镇公所的房子里开。”“我诹上一顶民防军的三角漆皮帽闹着好玩。我把手枪上了保险,那当然是扣住了扳机,同时用大拇指把击铁轻轻地朝前推。我把手枪插在腰上,长长的枪筒插在束在腰上的绳子里。我戴帽子的时候,觉得这个玩笑很有意思,尽管后来我想,当初拿民防军的權子还不如拿枪套的好。两排人畢有个人对我说,‘比拉尔,好闺女。你戴这顶帽子,我心里觉得不是滋味。我们现在已经把民防军这类东西消灭掉了。‘
“‘那么,’我说,‘我就摘下吧。,我摘了帽子。“‘把帽子给我,’他说。‘应当毁掉它“我们那时正站在这两排人的尽头,沿江峭壁边缘的走道上,所以他随手把帽子从峭壁上扔下去,就象牧人不抬手扔石块赶牛似的。帽子飘到远远的空中,越来越小,漆皮在清澈的空中闪闪发亮,一直落到江里。我回过头来望。”场,只见所有的窗口和露台上都挤满了人,那两排人在。”场上一直排到镇公所门口,大楼窗前也尽是人,挤来挤去,七嘴八舌,那时只听得一声大叫,有人说。”头一个出来啦。”原来是镇长堂 贝尼托‘加西亚,他光着脑袋从大门里慢吞吞走出来,走下门廊,没有什么动静走到两排拿着连枷的人中间,还是没有动静。他在两个、四个、八个、十个人中间走过,没有动静。他在这两排人中间昂首走着,胖险上脸色灰白,眼睛先是向前望,接着朝左右偷看,走得很稳。还是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