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上过学接受过教育的人,都有不同与他人的求学经历。我要说的是,今天的我仍在求学的途中;我要说的意思是,今天许多人一旦毕了业投身到工作生活中去,就不再系统地主动学习了,而我这么些年没有间断。 我从小生活在乡下,27岁才跑到省城来。我其实在鲁西南老家有两个家,一个在东鱼河北岸,一个在相距15里的东鱼河以南。我在河北岸出生,因祖辈是小生意人出身,总在有集市的村子落脚,住的房子自然都是租的,可谓房无半间,地无一垄,出门都得尿人家的墙根。家里盖不起房只能租住村民的闲置房,闲置房自然是老旧的土房,临到我该上小学的那年夏天,雨水很大,老土房在大雨中塌下个天窗来,一堆泥土正砸在我睡觉的小床上,幸而是砸在腿上,只瘸了几天。那时父母便决议搬家,曾祖母在河南岸一个集市随我二叔祖住着,曾祖母自己有三间土房,我们就以照顾她的名义迁居到南岸来。 迁居后开始在本村读小学邻村读初中,成绩还行年年三好学生,可直到读初三学校才开始开英语课,中考则要和县城的中学一样考英语,结果差9分没考上县一中。自个要强不愿插班复读(那时很多同学选择了复读,为了学懂英语甚至从初二开始复读),就上了邻县的农技学校,学了三年的生物、遗传育种学、作物栽培学、土壤肥料学。今年秋天同学的孩子结婚,回家乡贺喜,与当年教我物理的刘老师同席,刘老师还夸奖说那时你的物理不错,常能考个第一。 三年农校下来,我选择了参加自学考试,因为经济条件不行,没钱买参考书订练习题,只能抱着书硬啃,又常常拿不出赶考的路费,有次母亲狠心把最后一只80多斤重的母山羊卖了。一开始思想准备不足,学了半年有回竟错过了考期,第一次去菏泽参加考试时,头一天去的,住进旅馆里,看时间充裕跑到河边赏景,适逢河里有人电鱼,一桶捕来的鱼放在河滩上翻着水花,我便跑过去想看看大小,谁知河滩看着是干的,却只是干了一层皮,下面都是稀泥,一下陷进半腿深,踉踉跄跄差点没把人家的鱼桶推到河里去,结果就穿着一双湿鞋进了考场,三科竟有两科没有及格。一直考到25岁才拿到学历,那时已经婚娶有了孩子了,心下觉得跟蒲松龄赶考堪有一比。自考期间还参加了一年《诗刊》社的函授学习,自考并不在学校上一天课,于我等同于失学,看见别人还在校学习就眼热得要命,有一回干脆辞别妻儿,跑到菏泽图书馆泡了几天,那时对军旅诗人周涛的诗很欣赏崇拜,就在图书馆满处翻找他的诗歌(现在他也不写诗了)。 说到图书馆,在济南这十几年,从省图、市图借的书,加上买的,外国大部头长篇小说大概读了200多部。 至于写作之路,现在回过头看看,三起三落实是有的。中学时我的作文曾是老师手中的范本,个人也曾订过《小作家》、《小说选刊》之类,及至汉语言文学专科毕业,写作上就有了小小的也不长的高峰期,期间发了些诗歌、散文作品,参加全国青年散文大赛等还获了奖项。后来成家立业,女儿、儿子接连来到世上,为文就一片荒芜了,甚至日记也难以坚持,三四年里没弄出一篇像模像样的东西来。1994年离家到济南,谋职于《当代散文》杂志社,一个人生活清闲,再想为文时却觉得举笔艰难,有限的才思常有枯竭的时候,侥幸发了点短文,又觉没大意思。迫于生计,就转而写挣钱的报告文学、电视脚本抑或解说词去了。为某校写的长文,有幸得到山师大朱本轩教授的细细批改(至今文稿还在),某年住一干部家为其代写文章,那老兄还亲自给倒了几次洗脚水。此类东西的写作倏已十年,几十万字足以结集成篇,却和纯文学作品相去甚远。 2003年,因孩子上学得以结识济南作家张志云兄、杜心鸣兄,他们创作的热情席卷了我,受二位兄长的引导,开始从惯常生活中启碇,重拾纯文学创作的信心,渐渐作品认可的多起来,能见诸报刊了。十年来所读两百部之多的外国长篇小说,成为创作活力复归的基石,渐渐感觉文笔没那么生涩,思想前所未有的开阔了,逐步找回了写作的风格。 一个人,难的是不断地发现他自己,我虽天资不高,但还称得上是一个以意志骄人的人,事业追求上有近乎岩石一样稳的定力。正是靠了这点心头因之一慰的定力,不知多少次把自己从茫然的愁苦中召回,终至创出点面目。1994年秋进济南,先在一家小剪切设备厂上班,年底省散文学会《当代散文》杂志社招采编,需考试,满满一教室的考生只录取了七八个人,其中有我,需交600元押金,跑回老家给父母要。在杂志社期间,和女诗人寒烟是同事,从那个时候起结识了傅树声、于艾香、刘汉太等济南一些搞写作的人。为提高写作水平,曾参加山东作协15届作家班在日照市的学习;为提高理论修养,又就读山东大学第4届研究生作家班,得贺立华、黄又华、牛运清、孙基林等诸位博导的真传。我在作家班担任班长,而第1届的班长赵德发现在已是山东作协的副主席了。临近毕业时山大的刘进水主任竭力说服我拿个学位,说只剩三门课即可硕士学位到手,到时凭你的专长进某个学院谋个差事不难,可我的志向不在做学问上,我嫌耽误时间。 人在生活的大环境里就像一群猴子在抢空果壳,但人之为人,则最好能够证明自己,成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