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会讨厌选孔雀的自己。
而如果她很相信那个心理测验,她会不会因此而不喜欢选孔雀的我?
『荣安。』我睁开眼睛,『你要选哪种动物?』
「狗啊。」荣安回答。
『都跟你说没有狗了!马、牛、羊、老虎、孔雀,你到底要选什么?』
「我要选狗啊。」
『你……』我气得坐起身,再用力躺下,『赶快睡觉!』
把信寄出后,连续几天的夜里都会作梦。
有时是像牵着白雪公主走过青青草原的梦;有时则是像聊斋里的怪谭。
我也开始想象刘玮亭收到信后的心情,她会高兴?还是觉得无聊?
她会不会优雅地撕破信然后不屑地丢进垃圾桶?
或是广邀亲朋好友来欣赏她的战利品?
终于又到了礼拜二,我这次因为心虚所以坐在离刘玮亭比较远的地方。
虽然紧张,但我仍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照理说如果她收到我的信,便知道在这间教室里有某个人喜欢她、
而且下课后会等她,那她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呢?
下课钟响后,我先警告荣安不准躲在暗处看我的热闹,
然后飞奔至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背对教室门口。
用了约两分钟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不紧张,再缓缓转身面对教室。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经过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异。
突然后悔自己太冲动,不应该寄出那封情书。
大概离我50公尺处,有个女孩似乎正朝我走来。
当距离缩短为30公尺时,我才看清楚她是坐在刘玮亭隔壁的女孩。
她越朝我走近,我心里越纳闷:怎么会是她呢?
但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10公尺时,我开始慌了。
彷佛看到一只老虎正朝我走过来,但我前面却没有铁笼子。
「我是刘玮亭。」她走到我面前两步后站定,「你是写信给我的人?」
『啊?』我舌头打结了,『这……这……』
「是或不是。」
『这很难解释。』
「到底是或不是。」她说,「如果很难回答,就点头或摇头。」
我不知道该点头或摇头,因为我是写给刘玮亭没错,但不是写给她啊。
她看我一直没反应,便从书包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你写的?」
我看了看,便点头说:『是。』
她打量我一会后,说:「我们走走吧。」
说完后,她便转身向前走。我迟疑一下,跟在她身后。
以散步的角度而言,她走路的速度算快,而且目光总是直视前方。
她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则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机械地走。
我越走心里越纳闷:为什么她会收到信?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突然打破沉默。
『啊?』我吓了一跳,随即恢复正常,说:『朋友告诉我的。』
我心里闪过一丝杀意,死荣安,你完了。
「他认识我?」
『不。他……』我想了一会,编了一个理由,『他认识妳朋友。』
「原来如此。」
「柯子龙不是你的本名吧?」
『嗯。我叫蔡智渊。』
「智渊?」她点点头,「这名字不错,知识渊博的意思。」
『谢谢。』
「为什么化名子龙?」
『我高中时用子龙这个名字投过稿,有被录取。』
「是诗?散文?还是小说?」
『都不是。我投的是笑话。』
「哦?」她停下脚步,「说来听听。」
『小明心情很差,小华就告诉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兵来将挡。
小明却说:可是“兵”不是能吃“将”吗?』
我也停下脚步,看她都没反应,便说:『我说完了。』
「嗯。」
『玩暗棋时,兵会吃将。』
「我知道。」
『所以我觉得这可以算是笑话。』
「大概吧。」她继续向前走,「你不用自责,笑话不好笑是正常的。」
『我……』
「一起吃个饭吧。」她又停下脚步。
我抬头一看,已走到学校的自助餐厅,便点点头。
进了餐厅,她在前我在后,各自拿餐盘选自己的菜。
结帐时,她从书包里拿出皮夹,我抢着说:『我请妳。』
「不用了。各付各的。」
她付了钱,我也没坚持。
我们选了位置面对面坐下,她说:「你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妳怎么知道我选孔雀?』
「上星期你站起来回答教授问题时,全班都知道了。」
『喔。』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心理测验可能不准吧。』
「也许吧。」她拿筷子拨了拨餐盘的菜,「虽然很多人把心理测验当做
游戏,但心理测验还是有心理学基础并经过统计分析的。」
『是吗?』
「相信我,我是学统计的。」
『那妳为什么选老虎?』
她先是一楞,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果然很注意我。」
我苦笑一下,心里想:我注意的是坐在妳旁边,笑容很甜的女孩子。
「我选老虎是因为牠最能保护我,是我可以信赖的动物。」
『嗯。』
「你为什么选孔雀?」
『呃……』
我一直没追究我选孔雀的理由,当教授在黑板写下那五种动物时,
我的脑海里一一浮现这五种动物的外表和神情,然后便选了孔雀。
但绝不是因为孔雀漂亮而选牠,事实上我认为老虎漂亮多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选孔雀呢?
「不用多想了。很多选择是没有理由的。」
她看我一直没回答,便帮我下了结论。
离开餐厅后,她说她的脚踏车还停在教室外面,我便陪她再走回去。
已经是入夜时分,路灯都亮了,但一路上我们几乎不交谈。
校园内没什么学生在走动,更彰显我们之间的沉默。
这种沉默的气氛,足以令人窒息。
『妳为什么愿意出来见我?』
我说完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长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