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家的一生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他曾经站起”,也“为着别人,死了”,人们是不会忘掉这位赤诚的诗人和学者的。鲁迅曾说:“但倘有同一营垒中人,化了装从背后给我一刀,则我的对于他的憎恶和鄙视,是在明显的敌人之上的。”如今,陈梦家去世已近半个世纪了,他究竟是受何人所害而死,至今似难分辨,但终究是应验了陈梦家曾喊出的一句话:“这是‘1984’来了,这么快!”
陈梦家虽歌唱过“小星点亮我的桅杆……新月张开一片风帆”,可那时,已没有了他理想中的新月,更没了小星去点亮他人生的桅杆。他曾吟出“榨出自己的血, 甘心酿别人的酒”(《自己的歌》),而1966年的那天晚上,一个诗人与学者的血,真的被榨出来了,但是酿出醇香的酒了吗?往事如烟,已无法究其所想所为了。令人痛心扼腕的是,这么一位大家,正是学术上最有成就之际,却过早地凋谢了。这真是人间莫大的损失与悲哀。我不禁想起宗璞对梁漱溟说过的这样一段话:“我们习惯于指责某个人,为什么不研究一下中国知识分子所处的地位……最根本的是,知识分子是改造对象!中国知识分子既无独立的地位,更无独立的人格,真是最深刻的悲哀!”(见《旧事与新说:我的父亲冯友兰》)如今,我只能引几句莱蒙托夫的诗,作为对陈梦家的哀悼。诗曰:“他们的心是不会理解诗人的。他们的心不能够爱他的心灵,不能够了解他的悲哀,不能够共享—切的欢欣!”
是的,“文*”那个时代的人是互相隔膜的,不可能理解世界的一切以及一切的人,唯一能崇拜的只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把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当然,在那样的时代,更不知作为一个人的自由、民主在哪里;而那样的时代,岂能容下一个真正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