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餐让余静书回到房间后失去了打电话给杨益的冲动,看手表,已是八点多,杨益一定起床了,手机也必定已打开。但是余静书已没有了适才的激情,她暗生侥幸之心,幸好刚才没有打通电话,还是等他打来吧,昨天一夜没接通电话,今天不会不找她。
女人在清醒之后又回到了过去的冷静和矜持,好奇与期望被压入心底,默默地等待着她预测的故事即将发生。或者,这故事终究都不会继续下去,但如果她稍有主动,便可把故事引导而出,但她依然固执地等待着,宁愿无果,也不肯点燃故事发生的导火线。
上午还是冗长沉闷的会议,中午吃饭,午休,杨益居然还是没有电话。也许是昨夜余静书不接电话让他失去了信心,于是放弃了。这种猜测完全合理,想当年余静书和杨益闹离婚时,就是因为她的不追索、不逼迫而放任了他,导致他最终真的越走越远。尽管余静书始终不知道杨益要得到她房间的电话并且说要打电话给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还是对一些未知的可能性想象了无数个场面,但看起来,重蹈覆辙的故事再一次上演了,这是性格使然,余静书难逃这一类结局。
下午是小组讨论。余静书分派在许一阳的组里,饭桌和小组都以专业归类,许一阳是经济管理专业的研究员,这一组的组长。工作时的许一阳再一次显露出正人君子的严肃和乏味,他首先发表了一些在专业教学上的见解,然后一个个点名要求组员发言。轮到余静书时,他说:“余老师,你去年刚参加过全国教学法大赛,接下来请你谈谈感想和得失。”
居然连一丝笑意都没有,而且很自然地叫她余老师。这个男人,角色转换很快,心理素质一流。余静书倒有些着慌,如果仅仅是一次学术交流,她不会觉得这么紧张,就像上一堂公开课,很自然,很从容。但是现在她发表演说的对象中,还有一个与自己稍具暧昧纠葛的男人,尽管这暧昧还未真正发展到出轨,但他们之间,确是心照不宣地认可这种暧昧的。她开始犹犹豫豫地说话,一开始便对那次比赛过程中帮助过她的导师和同事乃至评委们表示了一番感谢,纯属废话,直到切入教学法的探讨,余静书终于恢复了敏捷的思路和流畅的语言。
发言完毕,余静书看到许一阳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旁人许是看不出,但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她自己也颇满意,身姿一松,把自己靠在椅子里,很实在很踏实地坐了下来。许一阳的评说客观公正,却不乏溢美之意。余静书心头舒畅几许,这是来大连开会后感觉最为心情愉悦的一瞬。
正当她靠在椅子里听着另一位组员的发言时,手机在包里剧烈震动起来。她的包挂在椅子靠背边,因为震动,小坤包摇摇欲坠。余静书赶紧打开包,拿出手机跑出会议室。翻开手机盖看,是杨益的电话。他终于来电话了。
回到会议室,她愧疚地看了一眼许一阳,他并没有看她,他正专注地盯着正发言的人。余静书坐下来,耳里根本已听不进发言。此刻,她的心里已是翻江倒海,她的思路马不停蹄地从过去到现在,又从现在回到过去地转了一遍,然后才暗问自己:我怎么忘了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到?
杨益在电话里给了余静书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杨益说:“静书,收到我的短信了吗?为什么不回电话给我?我正在从烟台到大连的船上,今天晚上可以到大连了。客户请我们到东三省旅游,第一站先到大连,你正好在大连,顺便去看看你吧。”
余静书捏着电话机,心跳加速。但她依然用平静的口吻说:“没什么好看的,平时你来看儿子不老能看到我吗?”
杨益在电话那头笑起来:“看儿子是看儿子,看你是看你,不一样嘛。”
余静书默默地想,这男人倒是和过去不太一样了,是不是林卫卫改造了他?居然学会讨好女人了。
余静书便也十分自然地换了一种口吻:“是吗?难为你想到我,那要不要我准备葡萄美酒夜光杯等你来?”
杨益笑得更欢了:“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今天晚上一下船我就到你开会的酒店,地址和路线昨天晚上我都打电话问过总台了,总台小姐可不像你这么吝啬,我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棒槌岛度假区海神酒店1203号房间。”
余静书笑笑说:“你赶得正是时候,我们的会议后天就结束了,留下两天让我们去旅游。现在我开会呢,你到时给我打电话吧。”
电话挂断后,杨益朗朗的笑声依然充斥余静书的耳朵。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忽然想到来看她,是因为离家千里后有一个见面的机会,于是便肆意放纵自己了?也或者,他是有什么事情相求?不管怎样,因为爱上别的女人而抛弃了她的前夫跑这么远路来看她,这的确是一件让她感觉十分扬眉吐气的事情,哪怕他说是去东三省旅游顺路来看她。
余静书决定先赴约和许一阳跳舞,她依然不想让杨益看到她为了等待他而放弃了自己的活动,最好是在舞场里相遇,这样,她就加倍自信,她要他看到她丰富多彩的生活,看到她被男人簇拥的场景,看到他曾经舍弃的女人被别人尊崇的样子。她需要不失时机地挽回她曾经失去的自尊,这样,她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快乐生活。
余静书思绪万千的那会儿,已完全把家里那个叫陈彬的男人忘记了。而眼前的许一阳,无疑又成了她的道具,他是余静书用来在杨益面前展示成绩和示威的武器。看起来,那个梦里的余静书是完全真实的。柔弱的女人,为了自尊,在那一瞬间,对身边的男人何其刻薄和残酷。
草草吃完晚饭,余静书便回了房。她把带出来的衣服摊在床上,她在想,今天晚上究竟穿哪一件。那件黑色斜肩连衣裙昨天晚上已经在许一阳面前穿过一回,今天再穿这件衣服去跳舞好像有些不合适。女人总是希望自己每天像一朵鲜艳的花儿一样,开得日日崭新。余静书也不例外,只是平时在家或单位,这一女人普遍的秉性被约束而没有暴露。外出数天来,她似乎有些改变。看来,环境会让人改变向来墨守成规的生活态度。
余静书还是选择了黑色斜肩连衣裙,不是没有别的漂亮衣服可换,那套粉色的两截短装裙就很不错,但黑色斜肩连衣裙显然更漂亮一些。许一阳有没有看见过她穿这件连衣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杨益要来了,她将不遗余力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漂亮女人来面对她的前夫,动机并非引诱,而是示威。女人在选择衣饰时,暴露了她的情感倾向。今夜,她是为等待杨益而装扮自己,即便她并不清楚杨益是为什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