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忍受。一次他有病住院,清晨醒来,第一眼便见到床边小柜上一个热水瓶,瓶身为猪肝色,底子上有几大朵灰色牡丹。他一眼见到便大受刺激,大喊起来:“快!快拿走!”
张仃脾气虽急,但性格温和,平常很耐心;因而无论生活、工作,我们配合得都协调顺当。他常对我说:“我很幸运,晚年与你一起生活。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自己。”2008年我的心脑血管病加重,住院治疗,张仃写了一幅字:“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题款为“与诗人灰娃共白头”。后来又写了一幅“沧波共白头”,题款“灰娃存正”。
除了艺术,张仃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比如运动、扑克、麻将等等,但他是一个生活情趣丰富的人。生活中他很讲究形式、看重仪式。特殊日子他总希望有新鲜花卉,要点亮蜡烛。他不会端起酒杯就喝,一定要说几句祝酒词。每到这种时候,他兴致极高。
我忙得忘记某个节日,那天过了中午,他见依然没有动静,就开口说:“到现在你还是光长个子不长心,看你把个节日过成什么样子了!”我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日子。他又说:“端午!”我这才想起,赶紧安排买粽子,又到山坡上采了许多艾草,插在门窗上,衣襟也戴上一束。
工作之余,他常以幽默的话语惹人开心。还用许多空闲时间,为我绘了不少服装图样,并指导我,或亲自为我挑选衣料。只是没有合适的裁缝人选,大部分设计图样没做成成衣。
有时朋友送来鲜花,要是颜色、品种搭配杂乱,我常将其另行组合,插在瓶中,置于台案屋角。他会说:“蛮好,唉,谁倒是教你来着!”赞赏的语气中,似乎带些怜惜之意。当他认为我某件事做对了时,就会感慨万端地说道:
“从小长大,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大家也没有细心地照应你,是你自己的自我教育,使你成为现在这样的。没想到,成长为我们民族的女诗人了。你的自我教育把自己教养成一个爱美、爱知识,与人为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