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爸爸,这可能是任何人,一个哭哭啼啼的爸爸,一个强有力的爸爸,或者是一个可怜的醉鬼爸爸。也许拉尔斯决定不再信任她,想把东西要回去。
“拉尔斯?”她脱口而出。愤怒的男孩显出很痛苦、很受伤的样子。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扔下钱包,还给她,向她道歉,退出去;有一瞬间,她屏住呼吸,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比特·拉尔斯,那个被击败的悲痛的拉尔斯鄙视她,但是却需要她,除了她,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只要对他来说是合适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但是这并不合适。这些孩子不是拉尔斯派来的。
愤怒的男孩看着她,眼中还是那样不变的深沉的伤痛。他的眼皮低垂着,表达着憎恶。当他的手指在钱包里野蛮地摸索时,他一直看着她,食指和中指像剪刀一样夹住了几张大钞和一张出租车票据,拽了出来。
莎拉抓住机会,扑向她的苹果手机。她侧过身去,手指碰到了手机冰冷的金属,她紧紧地握住它,因为她知道这个东西很容易从手中滑脱出去。她举起手机,戳向主菜单键,试图滑屏解锁,但两次都没成功。 “警察!救救我!家里闯进来两个男孩!” 愤怒的男孩就在她旁边,他抓住她紧握手机的手,把她拉得直起身来,但莎拉继续喊道:“就在我的卧室里,一个胖子,我认识他!”
他们都僵住了,看着手机,猜想自己被人听到了,突然意识到在这场戏中是不是一直就有个听众。愤怒的男孩首先反应过来,他拧过她手中的手机,慢慢地举向自己的耳朵,仔细听。
他的脸上溢出得意的笑,他戳了戳手机屏幕,把它扔到床上。
他们紧挨着站在床头,这所房子散漫凌乱的表壳下聚集了一团凝重的仇恨之气。
在她的身后高个子挪了挪脚步,向她靠拢,直到呼吸吹动了她的头发。她感到一股潮湿的气息落在耳朵上。愤怒的男孩在她的脸上读到了悲凉,她从愤怒男孩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怒火。
她肩后的呼吸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弱。
曾经,在迪拜的一家酒店,莎拉遇到过这样一个客户,他是个大胖子,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她还记得他悲伤、绝望、冷漠的样子,虽然她努力与他交谈,但是整个用餐时间,他始终保持沉默,只是一个劲地喝闷酒。在乘坐回房的电梯中,她默诵着要说的话:有时候这种事每个人都可能遇到,抚摸和聊天不是一样很不错吗?下一次如果他觉得需要,他们可以服用药丸。在床上,她听从指令面朝下趴在枕头上,她听到身后相同的呼吸,那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像动物发出的一样;她转过身瞥见了他手中一道金属的闪光。她把他踢下床,一把抓起衣服,撒腿就跑。她之所以成功脱身是因为他太胖了,追不上。
“我有钱。”她对着空气说。
“钱?”愤怒的男孩平静地说,“你以为这是为了钱?”
“那是为什么?”她极力喊叫着,希望这样能把他们吓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家!”
但是两人都没有退让,愤怒的男孩与她对视着。
她哭了,伸手恳求道:“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我会说的,告诉我,我会说的。”
他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环顾房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莎拉突然明白了:他之所以不害怕她记住他的面孔,是因为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杀死她。她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她不能死在这里,这所冰冷破败的老房子,这个她毕生都想努力逃离的地方,她不能光着屁股死在两个张狂的孩子手里,死在这个曾经是她儿时摇篮的房间里。
她泪眼婆娑地看了看他们之间的空隙,还有不远处敞开的门。
莎拉低下头,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