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不以为然地说:“开始跟我老婆睡觉的时候,我老婆也嫌我磨牙,日子久了,我不磨牙她却睡不着觉了。”过后,吴福似笑非笑地说,“你是挂记着你的老婆,夜里睡不着觉,听到我磨牙心里愈加地烦躁。这就怪不得我了。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城里多少农村来的女人在打工啊,你女人不会丢的。”
只是,分开睡了几夜周大树才知道分开睡比两人一块睡更要命。一块睡的时候,吴福把牙磨得山动地摇的当儿,周大树还可以用脚踢他,现在要踢他却踢不着,周大树只得用被子把头蒙着,被子是臭的,蒙一会儿就想呕吐,他改用衣服裹着脑壳,还是没有效果,再后来,他干脆做了两个棉花团,睡觉的时候就把棉花团塞进耳朵里面,这样才稍稍得点觉睡。
“他娘的,夜里睡死了呀,昨晚上又打雷又下雨,我一个人盖了半夜苗子。”这天早晨周大树醒来的时候,吴福一身湿淋淋地站在他的面前,满脸怒气地对他吼叫。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周大树说。他隐约听见外面还滴滴哒哒下着雨。
“还没叫?刘艳艳都被叫醒了,起来关窗户,你却死猪一样睡着。”
“苗子没受损失吧?”
“苗子是没有受损失,我却累得吐血。这个事情原本是该我们两个人做的。”
吴福那张长得有点歪的脸面带着一丝疲惫,沾满眼屎的眼睛眨巴着,周大树有点心虚,猜不透他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吴福说:“我也不对局领导说夜里你没有起来给苗子盖薄膜,早晨买馒头的时候给我多买两个馒头就是了。忙了一个夜头,又累又饿。”
“你是说今天早上要吃六个馒头?”
“日他的娘,别看我长得矮,肚子却大,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一餐吃得下两斤大米饭。我老婆要是知道我进城来的这几年,没有吃过一餐饱饭,她还不知道怎么心痛啊。”
“就今天多买两个馒头吧?”周大树心想吴福要他这一个月每天早晨都多买两个馒头,那他就又吃亏了。
“你愿意这个月天天早晨多买两个馒头我吃?”
这个月要给吴福买早餐,多开支六十块钱,周大树想把六十块钱攒回来,每天中午也不吃饭了,早晨多买两个馒头放那里,中午吃。可是,好几次中午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馒头了,周大树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个馒头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吴福总会装模作样的东瞅瞅西瞧瞧,说刘艳艳家养的那只宠物猫一定跑出来了,“怎么说一个馒头宠物猫是吃不完的,寻着了还是可以吃的嘛。”
周大树想起来了,这些日子白天做活的时候,吴福总是找些理由要回杂屋打个转,他不会是饿不过,回来偷吃自己的馒头吧。
这天上午,吴福对周大树说:“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把那块香樟苗的枝叶修剪好,过两天有人来运苗子。”
周大树说:“技术员说了,苗圃园你是头,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吴福说:“卵子头啊,他们又没有多给我钱。”过后,他说,“你先剪着吧,我得问问技术员,要不要杀一次虫。”说着就走了。
吴福从苗圃地旁边的小水塘走过之后,并没有往前面办公大楼去,而是转了一个弯,往小杂屋去了。周大树连忙跟了去,当他走进小杂屋的时候,吴福已经将一个馒头拿在手中正往嘴里塞。周大树心里一阵窃喜,心想这些日子的委屈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大声吼道:“吴福你做贼呀。”一只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胸口。
吴福个子矮小,哪里经得起周大树的拳头,几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门角落里了。
“你怎么打人呢。”吴福圆瞪着惊诧的眼睛,一口馒头舍不得吐掉,却又没有吞下去,咽着气说:“刘出纳的宠物猫把你的馒头叼出来了,掉在地上的,我拾起来吃不行吗。”
“她的宠物猫根本就没有来,分明是你偷我的馒头吃嘛。”
吴福涨红着脸说:“七十二行,贼名难当,你不要乱说我是贼。”
“你就是贼,偷吃馒头的贼。”周大树想起这些日子觉没睡好,还饿肚子,还要花钱给吴福买早饭,越发地来气,说话的声音就高了八度,两个拳头攥得更紧了。
吴福担心周大树的拳头又落下来,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另一只手遮挡着,一边往屋子外面跑,一边说:“你长得比我高我就怕你了,你去问问,我在我们村里也是算个人物的。”
不曾料到,吴福刚刚退出门,跟匆匆走进来的伍仁撞了个正着。伍仁说:“冯副局长家的保姆带给你的。”伍仁一边将手中的一个塑料袋子递给吴福,一边责备说,“怎么这么慌慌张张嘛。”
“周大树打我。”
伍仁吃惊道:“周大树,你怎么打他呢?”
“他偷我的馒头吃。”
吴福这下发怒了,向周大树扑过来,“就是吃你一个馒头,也不能说是偷啊。你不把我的名声收回来,我跟你拼命。”
俩人扭做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吴福毕竟不是周大树的对手,脸面被周大树打肿了,鼻子还出了血。伍仁劝不住,说:“你们打吧,我去把冯副局长叫来。”
周大树听到伍仁要去叫冯副局长,才放了手。吴福一边揩着脸上的血迹,一边说:“伍仁你评评理,他周大树到苗圃园来我没少照顾吧,开口就骂我是贼,还抡着拳头打人。”
伍仁笑说:“有人给你带好吃的东西来了,你还偷吃他的馒头做什么。”过后说,“还真看不出,吴哥长得不怎么样,艳福却不浅,居然把冯副局长家的保姆搞到手了。人家在医院里还挂记着你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