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学期转眼又结束了,乡教育组根据上边文件精神裁了乡请教师。于是,小燕也回去了。小燕回去之后,在家里也办起了私学,俨然一副校长架势,干得轰轰烈烈。
和杨雪定了婚,我很高兴,我有妻子了,我有家了。我无数次幻想着自己的明天:我和杨雪一起在田野里劳作,在小路上漫步,一家人围着饭桌,一边吃饭,一边说笑。在静静的夜晚,杨雪依偎着我,说着悄悄话,我轻轻扶弄着杨雪轻柔的长发,闻着她身上那股迷人的清香。可生活还依然在学校和家庭之间周旋着,一到星期天,地里总有那么多的活要干,我不想把活计一股脑丢给瘦弱的母亲。我也知道,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让我去潇洒挥霍。面对现实,我又忽然觉得自己和杨雪订婚,是不是个错误?我能让她幸福吗?我想起了我对香雪说得那番话,虽然目的是让香雪对我死心,可那也是残酷的现实,不幸和压抑也许会注定我的爱情是一场悲剧。
一天,一位老师说我,你这娃么,人家顶个媳妇,成天跑去说话,你能坐得住。
一旁的校长也帮腔说:“娃还不会谈恋爱,老师给你说,你要千方百计去接近,去表现,恋爱就要多联系,多交谈,都订婚了还怕啥。”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订婚以来,我和杨雪一直没联系,真的是错了。杨雪能选择我,足以说明,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像香雪一样善良的女孩。我这么被动,是真的错了。第二天,我借口家里有事,骑着自行车去县上看杨雪。
杨雪刚好打发走一个顾客,我一边进门一边说:“还挺忙。”
“没钱当然要忙着挣了。”杨雪扳着面孔说。
“星期天地里有活,成天想来,老没空。”杨雪的态度让我手足无措,只好干巴巴的解释着。
杨雪裂嘴笑了笑,不无讥讽的说:“那就忙去吧,我这儿你这位知识分子又帮不上忙。”
“什么知识分子,不就是个穷教书的嘛。”
杨雪没再说什么,看了我一眼,眼里增添了些许善意,我心里有了点亮光,便说:“出去转转吧。”
“转什么,我还要做生意呢。”
“现在又没人,也到该吃饭的时候了。”
“你请我吃饭?”
“对呀,来就是请你吃饭的。”
杨雪拉开抽屉,装了些钱,我说:“不用你拿钱。把你钱花了,回去咋给你妈报帐呢。”
“看你说哪儿去了。”
“我这人就这,爱说实话。”
我不知道杨雪是在故意和我斗嘴,给我制造难堪,还是对我不满意。在语言上,我无法跟上杨雪的思路,只好沉默着。但我坚信,杨雪不会弃我而去,因为在我心里,她是善良的。走在县城繁华的街道上,我几次冲动着想牵住杨雪的手,但杨雪神圣、不可侵犯的摸样,让我自愧不如。在一个小摊前,杨雪挑了一条红纱巾,点缀着几朵淡兰色的花朵。杨雪说好了价,正要掏钱,我赶紧把钱付了。
“让你破费了。”
“这是应该的,谈不上破费。”
又转了会,到了一家食堂门口,我说:“吃饭吧。”
“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既然你说请我,你就看着办吧。”
进了食堂,在一张空桌上落了座,我说:“那就吃炒面吧。”
“行。”
“弄个菜吧。”
“算了。”
“嗨,杨雪。”这时,邻桌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孩朝杨雪喊。
杨雪朝那边看去,马上露出笑容:“表哥,你也来吃饭。”
被叫做表哥的男孩端着饭挪了过来,杨雪把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我顺便叫了声:“表哥。”
说了几句话,表哥叫来服务员点了两个菜,要了两瓶啤酒。他们表兄妹说说笑笑,夹杂着我客套的劝酒招呼,浪漫裹着我的尴尬,风情透着我的懊丧。正说着,表哥看了看表,说:“我有事,你们先吃。”说话的当儿,表哥麻利的走到柜台前去付帐,我也赶紧站起来,一边掏钱,一赶到柜台前,说:“表哥,你走吧,我来。”表哥已经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找回的零钱,朝我摆摆手说:“没事,你吃饭去吧,帐我已经结了。”说完,表哥头也不回的走了。
往回走的时候,我和杨雪一路无语。我想:杨雪一定生气了,我在食堂的表现一定让她失望了。到了杨雪的理发店,我正要坐下,杨雪说:“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你生气了?”
“我哪敢。”
“对不起,我......”
“我什么我?瞧你那熊样,一句话也不说,钱也让人家付。”
“表哥提前吃完去付帐,跟老板又熟,硬要给,我赶过去已经晚了。”
“什么表哥,跟你没关系!那你不会也提前去付帐,是钱不够对吧?你去付帐,我自然会跟过去,你就知道傻站着。”
“我......”此情此景,我无法辩解,只有深深的自责,恨自己窝囊。
杨雪解下围着的纱巾,甩给我:“拿去吧,我受用不起!”
从地下拾起纱巾,看着愤怒的杨雪,看着杨雪滚下两行委屈的泪水,我不知如何是好。杨雪转过身子,拿起手巾抹起了泪。
我慢慢的把那条滚烫滚烫的红纱巾轻轻的搭在椅背上,对着杨雪的背影,挟着失望,含着伤感,说:“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这条纱巾也永远是你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