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瓜熊醉咧!”女掌柜也哈哈笑着说。
“大概屋里闹仗,生闷气。”男掌柜丁串串给那些山地脚客说,“这是方圆十多里有名的土坯客,一个麻钱舍不得花的人。今日一进门就不对窍嘛,大半是家事不和,看起来闹得很凶……”
丁串串说着,吩咐女掌柜:“你去倒一碗醋来,给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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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月亮半圆了,村外的田地里明亮亮的,似乎天总是没有黑严。玉贤匆匆沿着宽敞的官路走着,希望有一块云彩把月亮遮住,免得偶尔从官路上过往的熟人认出自己来。
经过一夜一天的独自闷想,她终于拿定主意:要找杨老师。在娘家屋比在勤娃家里稍微畅快些。一直到喝毕汤,帮母亲收拾了夜饭的锅灶,她才下定决心,今晚就去。
父亲一看见她就皱眉瞪眼,扔下碗就出门去了,母亲说到隔壁去借鞋样儿,她趁机出了门,至于回去以后怎样搪塞,她顾不得了。
桑树镇的西头,是行政村的中心小学,杨老师在那儿教书。月光下,一圈高高的土打围墙,没有大门,门里是一块宽大的操场,孤零零立起一副篮球架。操场边上长着软茸茸的青草,夜露已经潮起,她的脸面上有凉凉的感觉。
一排教室,又一排教室。这儿那儿有一间一间亮着的窗户,杨老师住在哪里呢?问一问人,会不会引起怀疑呢?黑夜里一个年轻女人来找男教员,会不会引起人们议论呢?
左近的一间房门开了,走出一位女教员,臂下挟着本本,绕下台阶过来了。她顾不得更多的考虑,走前两步,问:“杨老师住哪里?”女教员指指右旁边一个亮着的窗户,就匆匆走了。
走过小院,踏上台阶,站在紧闭着的木门板外边,玉贤的心腾腾跳起来。她知道她的不大光明的行动潜藏着怎样不堪设想的危险结局,没有办法,她不走这一步是不行的。
她压一压自己的胸膛,稳稳神儿,轻轻敲响了门板。
“谁?”杨老师漫不经心的声音,“进。”
玉贤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站在门口。杨老师坐在玻璃罩灯前,一下跳起来,三步两步走过来,把门闭上,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怎么吓成这样了呢?脸色都变了。
“见谁来没有?”杨老师惊疑不定地问。
“见一个女先生来。”玉贤说,“我问你的住处。”
“她没问你是谁吗?”
“问了”
“你怎样说的?”
“我说……是我哥哥……”
“啊呀!瞎咧!人家都知道,我就没有妹妹嘛!”杨老师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不安,“唔!那么,要是再有人撞见问时,说是表妹,姨家妹妹……”
玉贤看见杨老师这样胆小,心里不舒服,反倒镇静了,问:“杨老师,我明白,这会儿来你这儿不合时,我没办法了。我是来跟你商量,咱俩的事情咋办呀?”
“你说……咋办呢?”杨老师坐下来了。
“你要是能给我一句靠得住的话……”玉贤靠在一架手风琴上,盯着杨老师,认真地说,“我就和勤娃离婚!”
“那怎么行呢!”杨老师胡乱拨拉一把头上的文明头发,恐惧地说,“县上教育局,这几天正查我的问题哩!”
“我知道。”玉贤说,“今日后晌一位女干部找到我娘家,问我……”
“你咋样回答的?”杨老师打断她的话。
“我又不是碎娃,掂不来轻重……”
“噢!”杨老师稍微放心地吁叹一声,刚坐下,又急忙问,“不知到勤娃那里调查过没有?”
“问了。”玉贤说,“听她跟我说话的口气,他也没给她供出来……”
“好好好!”杨老师宽解地又舒一口气,眼里恢复了那种好看的光彩,走到她面前来,“真该感谢你了……好妹妹……”
“要是目下查得紧,咱先不要举动。”玉贤说,“过半年,这事情过去了,我再跟他离!”
“你今黑来,就是跟我商量这事吗?”
“我跟他离了,咱们经过政府领了结婚证,正式结婚了,那就不怕人说闲话了,政府也不会查问了。”玉贤说,“我想来想去,只有这条路。”
“使不得,使不得!”杨老师又变得惊慌地摇摇手,“那成什么话呢!”
“只要咱们一心一意过生活,你把工作搞好,谁说啥呢?”玉贤给他宽心,“笑,不过三日;骂,不过三天!”
“你……你这人死心眼!”杨老师烦躁地盯她一眼,转过头去说,“我不过……和你玩玩……”
“你说啥?”玉贤腾地红了脸,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你说的话?”
“玩一下,你却当真了。”杨老师仍然重复一句,没有转过头来,甚至以可笑的口吻说,“怎么能谈到结婚呢!”